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林玄和苏瑶并肩站在狭小的轿厢里。
柔和的顶灯洒下暖黄的光晕，轻轻覆在他们脸上，映出两张眉眼含笑、温柔缱绻的脸庞。
她仍穿着洁白的婚纱，层层叠叠的裙摆被她小心地提在指尖，像捧着一场不愿惊扰的梦；
他则紧紧握着她的手，指节贴着她的掌心，传递着无声的温度与坚定。
“回家。”他说，声音低沉而笃定，仿佛只是说出了一个早已注定的答案。
“嗯。”她轻声应着，笑意如涟漪般漾开在唇边，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一片羽毛。
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夜色已悄然铺满整座城市。
林玄没有急着开灯，先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一寸寸拉拢，隔绝了外面喧嚣的灯火。
苏瑶坐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缓缓脱下高跟鞋，脚踝微微泛红，留下一圈浅浅的压痕。
他蹲下身，掌心轻轻抚过她的脚背，动作细致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瓷器。
“疼吗？”他问，眉头微蹙。
“还好。”她笑了笑，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藏不住的甜意，“站太久，有点酸。”
他没再说话，起身走向厨房。
水龙头淅淅沥沥地响了起来，温热的水流注入盆中，氤氲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片刻后，他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稳稳地放在她面前。她怔住，睫毛轻颤。
“你干嘛？”
“泡会儿。”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双脚放入水中，水波轻轻荡漾，“明天还要走。”
“走？去哪儿？”
“不是说好了吗？”他抬眸看她，目光深邃而明亮，“北欧。”
她睁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现在？”
“机票是今晚十一点的。”他直起身，从卧室拖出行李箱，拉开拉链，“很久前就订的，改签了几次，今天终于能用上了。”
她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他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柔软的针织衫、她最爱的米色风衣、还有药膏、充电器、遮阳帽、羊绒围巾……全都是她惯常用的东西，甚至连那条她总说“戴着舒服”的丝质眼罩也被仔细收好。
“你连这个都准备了？”
“嗯。”他拉上拉链，语气平静却藏着深情，“怕你冷。”
她忽然站起来，赤着脚走到他面前，双臂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前。
他身体一僵，随即缓缓回手搂住她，手臂收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我以为……要等很久。”她说，声音闷在他衣襟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也以为。”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那缕熟悉的茉莉香气，“但我不想再等了。”
机场候机厅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他们并肩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外停着一架银白色的飞机，机翼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苏瑶低头翻着手里的旅行计划，纸页已经泛黄，边角卷起，像是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你还留着这个？”
“每一页我都看过很多遍。”他接过那张轻薄却沉重的纸，目光温柔，“下雨天看，失眠的时候看，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改一改。”
她眼眶发热，喉头微哽：“行程排得这么满，你会累的。”
“不累。”他摇头，眼神认真得近乎执拗，“少去一个地方，就像少了见你一次的机会。”
她低头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从第一天到第七天，每一个时间点都标得清清楚楚：
早餐几点几分、哪条街的小店最值得逛、哪家餐厅的日落景观最美、甚至天气变化都做了备注，贴心地写着“带外套”“防风帽必备”。
“你真的……为我做了这么多？”
“还不够。”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滚烫，“以后的日子，我想补更多。”
登机广播响起，声音温和而清晰。
他们起身，肩并着肩，一步步走向登机口。
飞机落地时，天刚破晓。
出租车沿着蜿蜒的海岸线行驶，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
远处有座童话般的小城，屋顶是温暖的红色，海水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银光，宛如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箔。
“到了。”司机说。
他们住进一家临海的民宿。
房间不大，却干净温馨，推开窗便是整片辽阔海滩。
林玄放下行李，顺手拉开窗帘。
清晨的阳光倾泻而入，洒在浅色木地板上，光影斑驳，像一首无声流淌的诗。
“先休息会儿？”他轻声问。
“不想睡。”她走到阳台，海风吹起她的长发，裙摆在风中轻轻摆动，“我想去看看海。”
沙滩细腻柔软，每一步踩下去都会陷下一小块，留下浅浅的脚印。
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她笑着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如花绽放。
林玄站在旁边，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眼里盛满了星光般的笑意。
“快过来！”她朝他招手，笑容灿烂如朝阳。
他脱掉鞋袜，赤脚走进沙子里。
潮水涌上来，漫过脚背，又悄然退去，留下一阵清凉。
他走近她，站定在她身边。
“你说今天不会下雨。”她仰头看向天空，云层渐渐厚重，“可云越来越厚了。”
“再等等。”他望着远方海天交界处，神情笃定，“云会散。”
她不信，缩了缩肩膀。风确实变大了，带着凉意。
五分钟后，乌云裂开一道缝隙。
一束阳光斜斜地穿透而出，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像撒了一层金粉。
紧接着，整片天空豁然亮起，云开雾散，万物生辉。
“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天气的？”她惊叹。
“以前做飞行员的时候学的。”他牵起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风向、湿度、气压，都能看出变化。”
她笑了，眼里闪着俏皮的光：“那你是不是也能算出我喜欢什么？”
“早就知道了。”他拉着她往前走，步伐轻快，“你喜欢甜的，讨厌腥味，看电影喜欢靠边坐，走路习惯走右边。”
她惊讶地睁大眼：“这些你也记得？”
“记得。”他侧头看她，目光温柔似水，“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傍晚他们去了当地一家餐厅。
菜单上有一道发酵鱼，气味浓烈刺鼻。
服务员端上来时，苏瑶忍不住皱眉，悄悄往后缩了缩。
“要不吃点别的？”她小声说。
林玄却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平静地咽了下去。
“怎么样？”她紧张地盯着他。
“还行。”他不动声色地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语气轻松，“像小时候你偷吃我家腌蟹那次。”
她一愣，随即笑出声来：“那次我吐了整整一下午！”
“这次不会。”他夹了一小块放到她碟子里，眼神宠溺，“尝一口，就一口。”
她闭着眼咬下去，立刻皱起脸，夸张地吐舌头：“太难吃了！”
“那就喝口水。”他笑着递过杯子。
她喝了一口，睁开眼看他，两人对视片刻，忍不住一起笑起来，笑声清脆地融进晚风里。
晚上回到民宿，两人并肩坐在阳台上。
海浪声一阵阵传来，节奏舒缓，像大地的呼吸。
头顶是浩瀚星空，银河横贯天际，星星如同碎钻般静静闪烁。
“今天很开心。”她说，声音轻柔得像梦呓。
“以后每一天都会这样。”他侧头看她，月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温柔得不像话。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秦婉……会不会看到我们的照片？”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开手机，翻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画面里两个小孩，男孩背着女孩走在泥泞的小路上，两人都淋着雨，却笑得灿烂。
“这是我七岁那年拍的。”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那天你摔伤了腿，我背你回家。路上你一直在哭，说怕你爸妈骂你弄脏裙子。”
她凝视着照片，眼眶慢慢红了，泪水在月光下闪烁。
“我的记忆里不会再有别人。”他收起手机，目光坦荡而深情，“过去的事，是别人不肯放下，而我一直往前走。”
她靠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终于不再说话。
一星期之后，回家的航班延误三小时。
他们在机场书店停留。
林玄买了一本装帧精美的诗集，封面上写着陌生的当地文字，她看不懂，却觉得那字体美得像画。
候机时，他翻开一页，低声读起来。
声音平稳，节奏缓慢，像海浪轻拍岸边。
她听不懂内容，却觉得安心，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替她抚平过往的褶皱。
读完一首，她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呼吸渐沉。
他停下，轻轻将外套盖在她身上，动作轻得生怕惊扰了她的梦。
飞机起飞后，她睡着了。
他透过舷窗看向外面，夜空中星光点点，银河如练，静谧而壮丽。
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十指紧扣，未曾松开。
飞行持续了几个小时。
舱内灯光调暗，乘客大多沉入梦乡。
空乘推着餐车经过，特意放轻脚步，悄悄绕开他们这一排。
他低头看她。
她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呼吸均匀，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正做着甜美的梦。
他轻轻扶正她的头，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动作细致入微。
地面渐渐出现在视野下方。
城市灯火如同撒落人间的星子，一片一片次第亮起，璀璨如画。
飞机开始下降。
引擎声逐渐增大，机身轻微震动。
她动了动，却没有醒来。
他收紧手指，依旧牢牢握着她的手，仿佛这一程万水千山，只为此刻的相守。
轮胎接触跑道的瞬间，她缓缓睁开眼，眸光朦胧。
“到了？”她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像般软糯。
“嗯。”他点点头，眼底盛满笑意，“回家了。”
她坐直身子，揉了揉脸，望向窗外。
熟悉的建筑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浮现，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飞机滑行到停机位，安全带指示灯熄灭。
林玄帮她拿下行李，两人并肩走出机舱。
通道尽头，阳光如金色瀑布般倾泻而入，照亮前路。
他们一步一步走着，脚步一致，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