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刚发完邮件，屏幕右下角忽然弹出一条冷色调的安保通知。
诺森集团亚太区总裁约瑟夫·莱曼已抵达总部大楼，正在前台登记信息。
他瞥了眼时间——下午四点三十九分，距离上一封合作确认函发出还不到十分钟。
他纹丝未动，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动作如机械节拍般精准，随即调出了对方过往三次谈判的录音文字稿。
第一条记录是三年前在新加坡的项目终止会议，对方以行政理由强行中止合同，全程避谈违约责任，语气冠冕堂皇却暗藏锋刃；
第二条是去年在曼谷的渠道争夺战，对方打着“区域保护政策”的旗号，步步紧逼，硬生生逼退两家本地代理商，手段凌厉而隐蔽；
第三条就发生在两个月前，对方在记者会上公开质疑林氏芯片的安全性，言辞凿凿，随后林氏股价应声下跌百分之八，市场震荡如被投石入水。
林玄面无表情地关掉所有外部消息提醒，将平板切换至军用级加密模式。
他太了解这类人了——喜欢在开场二十分钟后发起致命一击，惯用晦涩的专业术语施压，再借机观察对手是否慌乱、迟疑或失态。
五分钟后，会议室厚重的门被推开，约瑟夫缓步走入，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西装衬得身形挺拔如刃，领带夹泛着金属冷光，仿佛一枚随时准备出鞘的子弹。
他在主位落座，开口便是字正腔圆的中文，语气温和却不带温度：
“林总，恭喜你拿下乌拉圭和塞尔维亚。不过这种小国订单，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林玄依旧坐着，只缓缓抬眼，目光如探针般直刺对方瞳孔。
“我们已经决定，在东南亚六国启动统一服务补贴计划。”
约瑟夫继续道，声音平稳却透着压迫感，
“所有采购诺森设备的企业，都能享受三年免费维护和技术升级——相当于变相降价百分之三十。
据我所知，你原本谈妥的两家客户，现在已经暂停签约流程。”
林玄轻轻点头，神色不动如山。
“资金从哪来？你们上季度财报显示现金流同比下降二十二个百分点。
这笔补贴，是准备动用股东增资，还是打算挪用养老金信托基金？”
约瑟夫眼神微滞，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喉咙。
“另外，”林玄翻开面前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夹，纸张翻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你提到的‘区域排他协议’，涉嫌违反wto公平贸易条款。
乌拉圭、塞尔维亚、格鲁吉亚三国已联合提交反垄断预警函，副本在这里。”
他将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推至桌中央，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千钧之力。
约瑟夫低头扫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镇定，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冷笑：
“林总，你别太得意。那些国家本身市场容量有限，技术基础薄弱。
你能给他们什么？几块便宜芯片？还是几句空话承诺？”
林玄未作回应，只是拿起平板轻点两下。
投影仪骤然亮起，画面中浮现出一段高清会议录像。
卡洛斯·门德斯坐在长桌对面，神情坦然：
“我确实受一家国际公司资助，任务是确认你们的技术是否存在致命漏洞，并设法拖延合作进程。”
约瑟夫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视频继续播放。林玄的声音作为画外音响起，冷静而坚定：
“所以我们为乌拉圭设计了断电环境下可持续运行一百二十小时的智能控制系统。
这套系统无需依赖外部服务器，能在区域性停电时保障城市供电稳定。”
画面切换成实地测试影像。一座偏远变电站内部，警报灯急促闪烁，电网突然中断。
然而控制台依旧稳如磐石，数据持续上传，屏幕上跳出倒计时：已持续运行107小时42分钟。
“你说的‘落后国家’，正用我们提供的技术守护城市的光明。”
林玄直视约瑟夫，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而你，只想着如何阻止他们获得这束光。”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约瑟夫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比刚才缓慢许多，像是暴风雨前最后一阵微风。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开口时语气已然变了：“林总，你这是在打道德牌？商业竞争讲的是实力，不是同情心。”
“我不是打牌。”林玄放下平板，目光如刀锋划过空气，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
你们想靠价格战拖垮我们，但我们走的是技术落地之路。
你们盯着市场份额，我们在建的是未来基础设施。”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约瑟夫冷笑一声，眼中掠过一丝阴鸷，
“北美市场我们已经布好局，你的分销商正在一个个退出。
等我们推出下一代产品，你在国际市场连入场资格都没有。”
林玄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
“你说的下一代产品，是指那个还在实验室阶段的AI调度模块吗？
测试失败率高达百分之三十七，连续七次未能通过温控阈值验证。”
约瑟夫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夜行兽遇光。
“你们内部代号Nx-9，研发团队驻扎在西雅图郊区。
负责人叫罗伯特·克莱恩，上周刚提交延期报告。”林玄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像钉入木板的铁钉，
“你今天提‘北美试点计划’的时候，右手无意识摸了两次袖口。
这个动作，你在三年前新加坡会议上也做过——每次说谎都会这样。”
约瑟夫的手僵在半空，像一只被冻住的鸟。
“我可以现在公布这些信息。”林玄凝视着他，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
“也可以选择不说。但你要明白一点——你们想用规则压制我们，可我们已经看穿你们的规则是怎么写的。”
约瑟夫沉默良久，终是开口，声音沙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林玄站起身，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一道笔直的剪影，
“我只是要完成该做的事。你们可以继续降价，继续施压，继续找人搅局。
但只要我还坐在这把椅子上，就不会让任何一个国家因为缺技术而掉队。”
约瑟夫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松开领带扣，动作迟滞，仿佛卸下一层沉重的盔甲。
林玄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对了，替我向罗伯特问好。
告诉他，如果需要参考方案，我们的技术白皮书随时开放下载。”
门关上前一秒，他听见约瑟夫低声说了句什么，语气模糊，却隐约透出疲惫。
林玄回到办公区，没有坐下，径直打开数据归档系统。
他将整场对话标记为S级存档，重点标注两条信息：
一是对方提及“北美试点计划”时语气迟疑，尾音微颤；
二是提到“分销商退出”时未提供具体名单，逻辑留白。
他拨通内线电话，声音冷静如冰泉：
“立刻调取诺森近半年在北美市场的渠道变动数据，重点查三级分销商异动情况。
我要知道哪些人在换签合同，哪些人在申请退货。”
电话那头迅速应答。
林玄盯着屏幕，手指缓缓划过地图上的北美区域。
十几个红点散布于不同城市，其中三个正闪烁着刺目的黄色预警信号。
他放大其中一个坐标——明尼阿波利斯。
当地代理商上周提交了库存清算申请，理由写着“市场需求不足”，字面平淡，背后却藏着风暴的征兆。
他将这一点标记为高优先级，红色星标赫然浮现。
手机震动，是赵岩的消息：乌拉圭考察团行程更新，要求增加数据中心实地测试环节。
林玄回复：同意。安排最强技术组接待。
他转回电脑，新建一个分析模型。
输入关键词：诺森、北美、渠道收缩、AI模块、Nx-9。
系统开始抓取公开财报、招聘信息、专利申报记录，如同猎犬嗅入风中的血味。
进度条缓慢推进，每一秒都承载着未知的情报重量。
第一组数据跳出：过去九十天，诺森在美国境内关闭了七家区域服务中心，动作悄无声息，却如退潮般暴露礁石。
第二组：其核心供应商Lumis tech宣布终止两项关键元件供应合同，声明措辞官方，实则暗流汹涌。
第三组：西雅图研发中心近期招聘了十二名电力系统工程师，全部来自军工背景，履历高度一致，仿佛一场秘密集结。
林玄将这三条信息并列排列，中间画出一条粗黑的连接线，如同拼图的最后一笔。他凝视屏幕良久，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新的指令：
“深度挖掘Lumis tech与诺森的资金往来记录，追溯过去十八个月每一笔转账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