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青走后,屋里只剩她和影豹。信纸还在桌上摊着,那行字像刀刻进眼睛里——“押入楚宫地牢,七日后暴毙”。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把药囊重新打开,数了第三遍剩下的清瘟丹。
还是五粒。
她收起药包,转身吹灭油灯。窗外夜色浓重,营帐间的火把已经换了新一批。她躺到床上,闭眼。
意识沉下去,熟悉的虚无出现。三行字缓缓浮现。
第一行:“夜行如昼,目透幽冥:夜视之法。”
她立刻记下,反复默念口诀,感受呼吸节奏的变化。第二行一闪而过,是某种脚步声的规律。第三行残缺,只留下一个“避”字的轮廓。
她睁眼,天未亮。翻身下床,将外衣系紧,银针别回发间,匕首贴腰藏好。影豹起身跟到门口,她抬手按住它的头,“你留下。”
她从后窗翻出,贴着墙根往北走。齐军营地在魏营东侧三里,中间隔着一片乱石坡。路上有巡兵,她避开主道,专走低洼处。双眼按口诀运转,视野逐渐清晰,连草叶边缘都能看清。
接近敌营时,她在坡底伏下。前方立着两座哨塔,火光映出巡逻士兵的身影。她等了一队人走过,趁换岗间隙,沿着排水沟摸到主营帐后。
帐布有缝,她用银针轻轻挑开一道细口。里面点着油灯,两名男子背对帐门坐着,披着齐军斥候的皮甲。
“明日寅时动手。”左边那人压低声音,“火箭分三波,先烧药材仓,再引燃药庐主屋。等他们救火时,后山埋伏的人趁机放毒烟。”
“那女医不好对付。”另一人冷笑,“听说她能听懂灵兽说话,还治好了谢玄青的老伤。太子说了,只要断了魏军的药,他们撑不过半个月。”
“那就让她一起烧死。”
“不急。等火势一起,我们撤到西岭。那边有人接应。”
“记住,不留痕迹。”
两人说完,各自起身离开。她缩身退后,沿着原路返回。回到药房时,天边刚泛白。她立刻翻出库存清单,找出白垩土、蜂蜡和硝石粉。这三种东西原本是用来防潮的,现在要混成涂层。
她架起铁锅,在灶上熬煮。材料比例必须精准,太稀挂不住墙,太厚容易裂。熬了两盏茶时间,终于调出稠浆。她舀起一勺,抹在墙上试效果。晾干后敲了敲,声音结实。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早班药童来取晨药。她开门让他们进去,自己提桶开始刷墙。从药材仓到主屋外墙,再到屋顶檐角,每一处都涂满。屋顶边缘她多加了料,又在几个陶罐里装入草精液,挂在屋脊两侧。这种液体遇高温会迅速膨胀,一点就炸。
影豹蹲在院中高处,盯着东面。她做完最后一处,擦了擦手,走到它身边,“你在看什么?”
它耳朵动了动,没叫。
她回屋喝水,刚坐下,谢玄青就来了。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新刷的墙面,“你干什么?”
“防雨。”
“大晴天刷墙?”
“早晚要下。”
他皱眉,还想问,却被远处传来的号角声打断。他转身看向东方,脸色变了,“不对劲。”
她也站起来,望向齐军方向。天空出现黑点,越来越近。
是箭。
第一批火箭划破长空,直扑药庐。她抓起药囊,退到院中高处。箭落下来,撞上外墙,火苗瞬间腾起。但她盯着那层涂料,只见火焰顺着箭杆倒卷,点燃了空中后续飞来的箭。几支箭在半空爆燃,像星火炸开,反烧向发射点。
第二批箭还未射出,齐军阵地已有混乱。第三批试图绕道后山,但那里地势低,箭道偏斜,多数落在空地。
火势没有蔓延。药庐外墙烧了一圈,却始终没烧透。屋顶的陶罐被热气引燃,接连炸响,火星四溅,反倒让靠近的敌军慌了阵脚。
谢玄青站在火光里,看着这一幕。他慢慢转头,看向站在院中的她。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她没答话,只盯着东面。影豹突然站起,朝另一个方向低吼。
她顺着看去,发现几支箭落在后院角落,引燃了堆放的干柴。火苗正往药材仓爬。
她冲过去,抄起水桶泼上去。火小了些,但还有余烬。她又从药囊取出粉末撒下,火彻底熄了。
谢玄青带人进来清理现场。他蹲下检查一支未燃尽的箭,箭头沾着黑色残留物。
“这不是普通松油。”他抬头,“里面有硫磺和毒灰,烧起来呛人,专门用来逼人逃出屋子。”
她点头,“他们想让我们往外跑,外面埋了人。”
“你盖了墙,还让他们的箭自己烧回去。”
他站起身,看着她,“你这女人……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