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在栅栏上敲出一声轻响,燕南泠的手指还夹着它,目光已经转向外面。
火光映出楚后的脸,那抹口脂红得刺眼。她站在禁军前方,身后二十多人列成两排,弓弩手在后,刀盾手在前。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破庙的残檐,带起一阵碎瓦落地的声音。
“燕南泠。”楚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楚地传进庙内,“交出核心,本宫保你女官之位。”
温离冷笑一声,双刀横在胸前,没有回头:“她要是想当女官,早就在魏都挂名了,还用等你许?”
谢玄青靠在祭坛边,左手按在肩上。布条刚换过,血已经渗出来。他抬头看了燕南泠一眼,见她低头盯着掌心,伤口还在流血。
燕南泠撕下一段衣襟,草草缠住手掌。她没看楚后,只把视线扫过四周。金属栅栏升起后,正面入口被封死,但左右两侧石墙之间仍有空隙。刚才她启动机关时注意到,其中一面墙上有滑动的痕迹。
她走过去,手指摸到一道细缝。右手伸进药囊,取出一个血囊——是刚才从倒下的敌兵身上顺来的。还没等她动作,外面弓弦声一紧。
一支箭射来。
她抬手甩出血囊。
箭头扎进皮囊,鲜血溅开。箭势被挡下,落在地上。
“他们不会只试一次。”谢玄青低声说。
燕南泠点头,闭上眼。意识沉入星渊残卷。
虚空浮现三行字:“据点后山有密道,需以短匕开石。”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谢玄青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短匕,柄上刻着一个“玄”字。
“把匕首给我。”
谢玄青没问为什么,直接拔出递过去。
她接过,转身走到右侧石壁前,将短匕插入那道竖缝。刀刃卡进去一半,她用力一旋。
石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斜向下的通道。冷风从里面吹出,带着松针和湿土的气息。
温离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这路通哪?”
“不知道。”燕南泠把短匕还给谢玄青,“但有人一定会来拦。”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禁军中有两人试图绕到侧墙,想从缝隙靠近。
温离立刻冲出去,双刀贴地横扫,逼得两人跳开。她一脚踢翻一个火盆,火焰滚到墙根,照亮了半面石壁。
谢玄青跃上高台,软剑一挑,将地上一支断箭抛向庙顶梁木。箭撞上横梁,震下一片尘灰,也让后排弓手短暂分神。
就这一瞬,燕南泠再次闭眼。
残卷文字浮现:“密道仅容一人通行,尽头连通后山断崖,出口被巨石封堵,需外力推移方可开启。”
她睁眼,看向谢玄青:“你有办法联系外面的人吗?”
“三皇子派了人守在城南。”他说,“只要信号弹能升空,半个时辰内可到。”
“那就得先把人送出去。”温离接话,“我走。”
“不行。”谢玄青摇头,“你一动,这边防线就破了。”
“我不走远。”温离盯着外面,“我就在外围放信号,引他们分兵。你们趁机转移核心。”
燕南泠沉默几秒,点头:“可以,但不能现在。”
“为什么?”
“因为楚后还没出手。”她说,“她带这么多人来,不是为了喊话的。”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
禁军阵列未动,楚后却往前走了两步。她仍没拿兵器,只把手放在身侧,像在等什么。
“你妹妹死了。”她说,声音比刚才低了些,“你也想陪她一起?”
燕南泠站直身体,终于看向她:“你说这话,是觉得我会怕?”
“我不是怕。”楚后嘴角微扬,“我是提醒你,有些路,走错了就回不了头。”
“那你呢?”温离突然开口,“你让亲儿子喝毒酒,也算提醒?”
楚后眼神一闪,没答。
谢玄青这时已重新站到燕南泠身后,软剑握在手中。他的肩伤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
燕南泠伸手扶了他一下,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够久。”他说。
她不再多问,转头看向密道入口。通道漆黑,看不出深浅。但她知道,如果没人去打开出口,这条路就没用。
必须有人出去。
也必须有人留下守住这里。
她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破风声。
一道寒光从禁军队列中飞出,直取温离后心。
温离察觉时已来不及完全闪避,侧身一扭,刀背磕在飞刀侧面。刀锋擦过右肩,划破衣服,皮肤上立刻渗出血线。
她反手接住飞刀,低头一看——
箭尾刻着一个“灵”字。
“灵教的人到了。”谢玄青沉声说。
燕南泠眼神一紧。她早该想到,楚后不会单独行动。灵教一直在找星渊核心,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想抢在我们前面拿到东西。”她说。
“或者,想让我们互相残杀。”谢玄青接道。
温离把飞刀扔在地上,抬手摸了摸肩膀的伤。血不多,但疼得明显。她咬牙站直,双刀重新架起。
“那就让他们看看,谁先死。”
外面,楚后依旧站着。她看着庙内三人,唇角那抹红在火光下像刚沾上的血。
“最后一次。”她说,“交出核心,我让你活着走出魏都。”
燕南泠没回答。她走回祭坛边,蹲下身,手指抚过核心碎片表面。晶体还残留她的血迹,符文缓慢流动,像是在呼吸。
她知道这东西不能留。
也不能毁。
至少现在不能。
她站起来,对温离说:“等下我拖住他们,你从密道走。带上信号弹,到山顶就放。”
“那你呢?”
“我留下。”她说,“他们要的是我,不是路。”
谢玄青立刻反对:“不行,你不能一个人面对他们。”
“我没得选。”她说,“只有我能启动机关,也只有我能控制核心。你们走,我才有退路。”
温离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说什么都自己扛。”
“这不是扛。”燕南泠看着她,“这是安排。”
外面,禁军开始移动。两名刀盾手上前,准备撞击栅栏。弓手拉满弦,箭头对准庙内每一个角落。
楚后退后一步,抬手示意。
“攻。”
命令落下,刀盾手猛然撞向金属栅栏。铁器相撞,发出巨响。栅栏晃了一下,根基处冒出火星。
谢玄青立刻跃至前方,软剑出鞘,剑尖抵住栅栏内侧。他用身体顶住冲击力,肩伤崩裂,血浸透整条袖子。
温离冲到侧墙缺口,双刀挥舞,挡住试图攀爬的敌人。她一脚踹翻一个,反手一刀逼退另一个。
燕南泠站在祭坛边,左手按在核心碎片上。血从缠布中渗出,滴在晶体表面。
符文再次亮起。
她感觉到地下齿轮开始转动。
另一组机关要启动了。
她抬头看向密道入口:“温离,走!”
温离犹豫一瞬,咬牙翻身跃入通道。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燕南泠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手里握着染血的匕首,目光直视外面。
楚后站在火光中,短匕依然垂在身侧,脸上没有表情。
谢玄青靠在栅栏旁,软剑插进地面,支撑着身体。
第一道攻击被挡住。
第二道已经开始逼近。
燕南泠抬起手,将银针插入耳后发间。
她的手指碰到左眉骨的旧疤。
指尖微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