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动停了,风从山脊吹下来,带着一股铁器锈蚀的气味。
燕南泠没抬头看天,她盯着前方草叶被压断的方向。断口朝上,露水还没凝成珠,说明人刚过去不久。她抬手,掌心贴住胸口的密函,纸角硌着皮肤,那行“子时三刻”在脑子里翻了一遍。
温离靠在岩壁右侧,喘气声压得很低。她右肩的布条松了,血浸透两层粗布,但她没去碰。她看了眼燕南泠,手指在刀柄上动了一下。
谢玄青站在后方斜坡,左手撑着剑身插入石缝里。他右腿膝盖微弯,站得不稳,但剑尖始终朝前。他的脸侧向林道深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三人没说话。
燕南泠往前爬了三步,身子贴地,碎石硌进手肘。她绕到一块凸起的岩体后,终于看清那扇门。
半塌的石门嵌在山体裂口处,顶部横梁裂开一道缝,露出几根腐朽的木桩。门框上刻着符文,有些被苔藓盖住,有些被利器划破,痕迹新旧交错。
两名黑衣人站在门前,一左一右,持戟而立。他们的靴底踩着同一块青石板,脚跟对齐,姿势像练过千遍。
燕南泠屏住呼吸,慢慢抬起眼。
门缝里透出红光,不是火光那种跳动的亮,而是稳定的一层暗红,像是从很深的地方透上来。光随着某种节奏轻轻闪一下,再闪一下,像脉搏。
她低头看自己的掌心。星纹还在发烫,比刚才更热,颜色也更深了。她没去擦汗,只把匕首从腰间抽出来一点,用拇指试了试刃口。
温离挪到右边一块巨石后,双刀横在胸前。她仰头看了看天,北斗七星偏了两格,离子时不远了。
谢玄青缓缓拔出剑,剑身滑出石缝时发出轻微摩擦声。他右手握紧剑柄,左手按住肩上,脚步一点点向前移。
燕南泠伸手,在地上画了个圈,又在圈外点三个点。这是他们早年查案时定的暗号:圈是目标区域,三点代表三人位置。
温离点头,往左侧绕去。
谢玄青停下,盯着左边守卫的后颈。那人衣领高,遮住了大半脖子,但有一小段皮肤露在外面,泛着青灰色,像是长期不见光。
燕南泠趴在地上,继续往前蹭。她离石门只剩十步,能听见守卫的呼吸声——很慢,每吸一次要等五六下心跳才呼出来。
她摸出银针,蘸了一点药囊里的粉末。黑狗血粉只剩下指甲盖那么多,不能再浪费。
她盯着左边守卫的腰带。
一块令牌挂在上面,正面刻着“祭”字,笔画深,像是刚刻上去的。她眯眼看背面,细绳穿的小孔旁有字:**子时三刻,启门迎灵。**
她记下了。
回头打了个手势:**停。**
温离立刻停下,靠在石后。谢玄青也收住脚,剑尖点地。
燕南泠慢慢退回原位,低声说:“时间改了。”
“不是子时?”温离问。
“三刻。”她说,“还差二十分钟。”
谢玄青皱眉,“这么短?”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她说,“这令牌不是为了守门,是为了通知里面的人——有人接近,准备启动。”
温离咬牙,“那就不能等了。强攻?”
“不行。”燕南泠摇头,“门后是斜道,下去至少三十步。我们冲进去,会被堵在窄路上。而且……”她看向那红光,“阵法已经运转,硬闯会触发反噬。”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得看看里面。”她说,“只有我能进残卷空间,也只有我能感应到阵眼位置。”
谢玄青看着她,“你要入梦?”
“不是梦。”她说,“是清醒地连通残卷。但需要血引。”
她撕开左手掌的布条。伤口还在渗血,不算多,但足够。
“你疯了?”温离压低声音,“你现在闭眼,万一他们发现你不动,直接杀了你!”
“所以我不会闭太久。”她说,“三息之内,必须回来。”
谢玄青上前一步,“我替你守。”
“你受伤了。”她说,“反应慢半拍,不够。”
“那我来。”温离说,“我盯着门,你动手。”
燕南泠点头,把药囊递给她,“如果我倒下,立刻掐我人中。”
温离接过,站到她身后。
燕南泠盘膝坐下,左手掌摊开,指尖抵住眉心。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滴落,落在岩石上。
她的意识沉下去。
虚空浮现三行字:
**西岭工坊藏地下炉,火脉为引,灵铁为骨。**
**血棺置于阵心,命定之血可启封。**
**子时三刻阳尽,阴盛则门开。**
她睁眼。
“下面有火炉,是阵基。中间摆着一口棺材,用我的血才能打开。门会在阳气最弱的时候自动开启。”
“所以我们只要在门开前破坏阵基就行?”温离问。
“不行。”她说,“火炉连着山体火脉,不是砸掉就能停的。唯一的办法是——在门开前,有人先进去,毁掉血棺。”
三人沉默。
“谁进去?”温离问。
“我去。”燕南泠说。
“你不能去。”谢玄青开口,“你是命定之人,一旦进去,他们会立刻抓住你。”
“正因为我是命定之人,我才能进去而不被阵法排斥。”她说,“你们不行,靠近就会被烧死。”
“那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温离说。
“你不需要。”她说,“你们的任务是拖住时间。等门一开,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进来。等我信号。”
“什么信号?”
“如果我活着,我会在门内敲三下石头。”
“要是你不敲呢?”
“那就是我已经失败。”她说,“你们立刻离开,去找云七娘,告诉她‘星渊残卷已现真言’。”
温离握紧刀柄,“我不答应。”
“这不是商量。”她说,“这是命令。”
温离瞪着她,没说话。
谢玄青看着燕南泠,“你有把握?”
“没有。”她说,“但我必须试。”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短促,不像夜栖的种类。
三人同时抬头。
守卫动了。
左边那个转身面向石门,右手抬起,握住腰间令牌。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将令牌取下,递给同伴。
另一人接过,双手捧着,走向门前台阶。
他跪下,把令牌放在第一级石阶上,额头贴地。
红光忽然变亮。
门缝里的光开始流动,像液体一样顺着缝隙往上爬。
燕南泠猛地起身,“快!他们开始仪式了!”
温离和谢玄青立刻进入位置。温离蹲在右侧岩体后,双刀横握。谢玄青站在斜坡高处,剑尖指向守卫后背。
燕南泠抽出匕首,贴着岩壁往前移动。
她离门还有五步。
守卫没回头。
红光越来越强,照得地面泛出一层暗色。
她再走两步。
就在这时,左边守卫突然抬头。
他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