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护城河边吹过,草叶晃动。燕南泠站在假山后,手按在女人背上,察觉她的呼吸微弱但平稳。江浸月把琴背好,抬头看天,月亮已经偏西。
“秋分快到了。”他说。
林疏月盯着灵教圣女:“你真觉得他们会放我们走?”
灵教圣女没说话,只是握紧母亲的手。
顾砚从河岸另一侧快步走来,脸上沾着泥灰,手里拎着一块烧焦的木片。他走到燕南泠面前,把东西递过去:“飞鸢最后传回的信号,在东南山脊。那里有灵气聚集,不是自然形成的。”
燕南泠接过木片,指尖划过表面焦痕。她闭上眼,意识沉入星渊残卷。虚空浮现三行字:
“祭坛非圆,缺角藏虚;
机破其枢,音裂其符;
御龙踏尘,血祭成墟。”
她睁眼,把文字复述出来。
顾砚皱眉:“祭坛结构不完整?这是破绽还是陷阱?”
“是弱点。”燕南泠说,“他们故意留出一角,引人进攻。但我们只能攻那里。”
江浸月解开琴囊:“我能用音波探路,避开幻阵。”
林疏月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布包:“我带了千幻瘴,足够让守卫乱上一刻。”
顾砚点头:“我改好了破枢锥,只要找到节点,一击就能毁掉核心机关。”
四人不再多言,沿着河岸向东南方向疾行。夜色渐淡,天边泛青。山路陡峭,杂草掩住石阶。走了半个多时辰,前方山脊出现一片空地。
祭坛就在那里。
黑石垒成的高台,地面刻满血符,中央立着一根青铜柱,柱顶燃着幽蓝火焰。四周站满灵教教徒,披着黑袍,手持长刀,围着祭坛缓缓走动。
“人数不少。”林疏月压低声音,“硬闯不行。”
江浸月蹲下身,将琴放在膝上,手指轻拨。一段低音响起,像是风吹过洞穴。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鸟突然飞起,盘旋一圈又落下。
“没有幻阵。”他说,“但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顾砚眯眼看向祭坛东北角。那一处符文断裂,像是被外力强行中断,缺口处石块凸起,与其他地方的平整完全不同。
“就是那里。”他说,“残卷说的弱点,是真的。”
燕南泠看着那处缺口,心里清楚——这太容易发现了。敌人不可能犯这种错。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想让人发现它。
“他们要我们去攻那个点。”她说,“我们就打那里。”
林疏月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不确定也得打。”燕南泠说,“时间不多了。”
四人分开行动。
江浸月坐在山坡阴影里,手指抚上琴弦,奏出一段缓慢曲调。音波扩散,像水纹一样扫过地面。守卫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变得迟钝。
林疏月抽出两枚小丸,扔向祭坛西侧。药丸落地炸开,灰色烟雾迅速蔓延。几个靠得近的教徒咳嗽起来,转身躲避。
就在这时,顾砚出手。
他从背后取出机关弩,瞄准祭坛东北角。扣动扳机,一支细长金属锥射出,划破空气,准确嵌入符文断裂处。
轰的一声,石台震动。
黑焰剧烈摇晃,祭坛边缘的符文开始闪烁。守卫惊醒,齐齐转头看向缺口。
还没等他们反应,江浸月琴音突变。
高音骤起,如利刃割裂空气。音浪撞上祭坛,原本稳定的符文出现裂痕。一道裂缝从东北角蔓延至中心,黑焰猛地跳了一下,随即熄灭。
“成了!”顾砚低声说。
可就在这时,更多教徒从山后涌出,举刀围拢。
林疏月甩出毒粉,烟雾再次升起。但她刚投完第三包,就有两人冲破迷雾扑来。她拔刀格挡,退到燕南泠身边。
“撑不住多久。”她说。
燕南泠站在原地,双手抬起,掌心相对。她默念口诀,体内气息流转。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空气中浮现出模糊龙影。
龙首高昂,双眼发亮。它盘旋一圈,猛然俯冲,龙头撞向祭坛中心。
一声巨响,石台崩裂。地面裂开缝隙,黑焰彻底熄灭。青铜柱倒下,砸在碎石堆上。
教徒们惊叫着后退。
有人喊:“命定之人毁了祭礼!快逃!”
更多人转身奔逃,有的跌倒在山坡上,滚落下去。剩下几个还想上前,被林疏月一记毒镖逼退。
烟尘散开,祭坛已成废墟。
燕南泠收回手,呼吸有些急促。她低头看掌心,皮肤下有一道浅浅红痕,像是被什么烫过。
顾砚走过来,蹲在破损的机关旁,拆下一块齿轮仔细查看。他的手指沾了灰,但动作很稳。
“这不是普通的祭坛。”他说,“它的机关核心和飞鸢用的是同一种结构。有人在仿制我的设计。”
江浸月收起琴,望向远处山林:“刚才那些人,跑得太整齐了。不是溃败,是撤退。”
林疏月站在高处,看着四散的黑袍身影:“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们是谁了。”
燕南泠没接话。她望着祭坛残骸,心里没有轻松。这一战太顺了。敌人早该设伏,却连一个高手都没露面。
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石,上面还带着未干的暗红痕迹。不是血,是一种黏稠液体,闻起来有点苦。
“这不是第一次建坛。”她说,“他们试过很多次。”
顾砚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她直起身,“这只是临时祭坛。真正的主坛不在这里。”
江浸月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风停了。
树叶不动。
远处林子里,一只乌鸦扑棱棱飞起,翅膀拍打的声音格外清晰。
林疏月慢慢抽出刀:“有人在看我们。”
顾砚站起身,把工具袋系紧。
燕南泠把碎石放进药囊,手刚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她回头。
一块半塌的石板下,露出一角布料。黑色,边缘绣着银线蟠龙纹。
那是灵教高级执事才会穿的衣角。
可刚才,没人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