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踩在青石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燕南泠靠在墙边缓了口气,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她抬手按了下,指尖沾了点湿热。萧无痕站在她身侧,剑未归鞘,目光始终扫向通道深处。
他们刚从密室逃出,玉佩已经收回,阵法也被破坏。可钟声落定后,那种被盯着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更重了。
“先去地窖。”燕南泠低声说,“星瑶还在那里。”
萧无痕没问为什么。他点头,护着她往下行。
地窖门虚掩着,铁链垂落一半。进去时,空气比以往更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角落里的草席上,星瑶蜷缩着,双手抱膝,嘴里不停念着什么。
燕南泠走过去蹲下,轻唤她的名字。
星瑶猛地抬头,眼神发直,嘴唇颤抖,“姐姐……明日亥时……她们要来取我的血。”
她说完就抓起地上的沙土,手指快速划动,在地面画出一个六芒星阵。阵心一点被她用力戳破,沙粒飞溅。
“她们也要你。”她忽然抓住燕南泠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双生必须都在……门才会开。”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抽搐起来,头往后仰,喉咙里发出低吼。燕南泠立刻从药囊取出银针,扎进她手腕和肩窝三处穴位。针尾微颤,星瑶的呼吸慢慢平复,眼皮一翻,昏睡过去。
燕南泠抽出针,擦掉血迹。她转头看向墙壁,火光照出一道新刻的痕迹——斜线交错,像是某种符号。
她拿出炭笔和拓纸,贴上去轻轻描摹。线条清晰后,她闭眼回想昨夜梦境中浮现的残卷文字。三行字浮现在脑海,其中一行与这符号对应:双生归位,门启于亥。
她睁眼,低声重复:“以双生之血,启天地之门。”
萧无痕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直到听见“双生”二字,他肩膀微微一震。
“你说什么?”他问。
“星瑶刚才喊我姐姐。”燕南泠看着他,“她说仪式需要两个人,缺一不可。”
萧无痕沉默片刻,右手抬起,抚过左肩一道旧伤。那道疤从肩头延伸到锁骨下方,是他小时候留下的。
“我娘死前,也说过这两个字。”他声音低,“那天晚上,她在牢里反复念,没人听得懂。第二天早上,人就没了。”
燕南泠心头一紧。她摸出怀中的玉佩,又轻轻托起星瑶颈间的那块。两块玉石并排放在掌心,边缘泛起微弱的光晕,像是有东西在试图连接。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梦中常去的地方。
虚空之中,三行字缓缓浮现:命定之人非独行,双魂共载星渊契。
她猛然睁眼。
原来如此。
不是谁替代谁,也不是谁吞噬谁。而是两个灵魂本就同源,分开二十年,如今才真正聚齐。云七娘曾说过守卷人从不单传,她当时以为是代代相承,现在才明白——是孪生共担。
她低头看着星瑶的脸。这张脸和自己太像了,眉骨弧度、鼻梁高低,连左眼角那一道细小的旧伤都位置相同。唯一的不同是那颗朱砂痣,长在颈后,此刻正微微发烫。
“如果仪式要在明天亥时开始,”她对萧无痕说,“那她们一定已经开始准备。通风口、供桌、符纸……任何改动都可能是线索。”
萧无痕点头,“我去查外面。”
“别走远。”她说,“铁链声不对劲。”
话音刚落,地底传来拖拽声。
不是以往那种缓慢的摩擦,而是有节奏的撞击,一下,两下,三下,接着停顿,再重复。像是有人在下面敲击管道,试图传递信息。
燕南泠站起身,走到铁链尽头。链条深深嵌入石壁,通往下方黑暗。她伸手触碰,金属冰凉,但震动感清晰。
“这不是星瑶弄出来的。”她说。
萧无痕走近,一手按在墙上。他闭眼感受了一会儿,“下面不止一个人。”
燕南泠从药囊取出一小包粉末,撒在链条表面。粉末遇金属泛出淡蓝光,顺着链条向下蔓延,照出一段扭曲的影子——那不是人的轮廓,而是一截断裂的手铐,挂在另一条暗链上。
“有人曾经挣脱过。”她说,“但没成功。”
她转身回到星瑶身边,用指尖蘸了点自己的血,在沙盘边缘写下四个字:亥时三刻。
时间不多了。
她把拓好的刻痕收进衣袋,又检查了一遍银针和匕首的位置。动作利落,没有多余停顿。
“如果她们提前动手,”她说,“第一目标是带走星瑶。你守住门口,我去拦她们的路。”
萧无痕看着她,“你信她的话?”
“她叫我姐姐。”燕南泠说,“而且残卷不会无缘无故显现那些字。双生不是巧合,是我们都被算进去了。”
萧无痕没再问。他走到门边,背靠石壁,手握剑柄,目光盯住通道入口。
地窖重新安静下来。
只有星瑶微弱的呼吸声,和沙盘上血字慢慢变干的裂纹。
突然,铁链声停了。
整个空间陷入死寂。
燕南泠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动静。
三息之后,一声冷笑从地底最深处传来。
声音很轻,却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像是贴着耳膜刮过。那语气熟悉得让她心跳一顿——和楚王说话的方式一模一样。
但她知道,那不是楚王。
这声音更冷,更空,像是从一口深井里爬出来的。
她缓缓抽出匕首,刀刃映着火光,照出她眼中的锐色。
萧无痕也察觉到了,身体绷紧,手指扣住剑柄。
就在这时,星瑶的手指动了一下。
指甲划过地面,留下三道短痕。
燕南泠低头看去。
那不是无意识的动作。
是符号。
和墙上刻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