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握着那块从鼓架上刮下的金属碎屑,指尖还能感受到一丝温热。她抬头看向北方群山的方向,目光没有移开。萧无痕站在她身旁,肩上的伤还没处理,血已经干了。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她说。
萧无痕没问为什么。他知道她不会说没根据的话。
她低头看着胸前的玉佩,昨夜它突然发烫,贴在锁骨上才慢慢冷却。现在它又开始升温,比之前更明显。她伸手碰了碰,掌心被烫了一下。
“它在指方向。”她说。
萧无痕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远处山体轮廓隐约可见一道裂口,像是被什么劈开的。他们之前从未注意到那里有路。
两人出发时天还没亮透。走到山脚时,太阳刚升起。岩壁上有刻痕,很浅,几乎被苔藓盖住。她用手抹开湿泥,露出一个星纹图案——和玉佩上的完全一样。
“入口在这里。”
她把玉佩按进凹槽。石壁震动,一块巨岩缓缓向侧边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腐朽的气息。
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嵌着青石灯台,里面还有未燃尽的油膏。萧无痕抽出剑,走在前面。他的脚步很轻,每走七步就停一下,用剑尖点地试探。
燕南泠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那块金属碎屑。它一直在微微发光,像是在回应什么。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水银铺满了整个地面,像一面镜子,映出他们的倒影。但影子是歪的,头大身小,动作也慢半拍。
池中央有一条石阶,断断续续通向对面。有些台阶沉在水银里,只露出一角。
“不能踩错。”她说,“水银有毒,而且下面可能有机关。”
她把手中的金属碎屑扔向第一级台阶。碎屑落在上面,没有下沉,也没有触发任何动静。她又扔了一次,这次砸在旁边的空地上。水银突然翻涌,一股灰雾从池底冒起,碰到雾气的石柱瞬间腐蚀出几个洞。
“只有特定的路能走。”
她记下碎屑落点的位置,确认安全路径。两人沿着标记一步步前进。萧无痕依旧走在前面,剑尖不时轻点下一级台阶,确保稳固。
过池后是一扇石门,门上刻着双人合葬图。左边是楚国王袍男子,右边是布衣女子,手中捧卷。女子眉心有一点朱砂,和云七娘戒指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守卷人。”燕南泠低声说。
她推开门。里面是一座墓室,不大,中央并列两具棺木。墙上没有壁画,只有一块石碑立在棺前。
她走近碑文,想看清上面的字。可视线一落在上面,那些刻痕就开始晃动,像水波一样扭曲。她闭上眼,伸出手指,慢慢摸过碑面。
指尖传来清晰的凹凸感。
她一边触读,脑海中浮现出三行字:
命定者双生,一为钥,一为祭。
血同源,魂相噬,唯死可封。
双生之血,归于星渊。
残卷又一次显现内容。她睁开眼,脸色变了。
“他们在找两个人的血。”她说,“不是只要星瑶的。”
萧无痕站在她身后,没说话。
她转头看他,发现他嘴唇发青,呼吸比刚才重了些。她伸手搭上他的手腕,脉象紊乱,尤其心口位置有一股滞涩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
“你中毒了。”她说。
他咳了一声,没否认。
第二声咳嗽来得更急。他侧过身,一口黑血吐在地上。血滴落在碑文最后一个字“渊”上,颜色竟和刻痕里的朱砂一模一样。
她立刻从药囊里取出昨夜留下的朱砂样本,混入雄黄酒调成糊状,涂在他手腕内侧。皮肤很快泛起青紫色纹路,形成一个符咒形状——和星瑶颈后的标记完全一致。
“这是蛊毒。”她说,“和星瑶中的一样。”
他抬眼看她,眼神有点冷。
“你母亲是不是也在十二岁那年死了?”她问。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按住了她拿着银针的手腕。他的手掌很凉。
“别查了。”他说,“有些事知道多了,活不下去。”
她没抽手。“你是被谁种上的?”
他闭了闭眼。“我只知道,那天有人送了一枚玉佩给我娘,说是故人所托。她收下后第三天就开始咳血,到第七天整个人都黑了。”
“玉佩呢?”
“烧了。”
她盯着他。他额角有冷汗,脸色越来越差。蛊毒正在发作。
她收回银针,把药粉塞进他嘴里。“先压住毒性。”
他还想说什么,可话没出口,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两人站不稳,撞向墙边。身后石门轰然落下,尘土飞扬。
“门关了。”
她冲过去推门,纹丝不动。四壁开始发烫,红色线条从缝隙里渗出,像血一样爬满墙面。那些线条连成一片,最终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图案。
正中央升起一座石台,台上插着一把骨剑。剑柄上刻着三个字:燕南泠。
“他们等我们进来很久了。”她说。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回音。
“多谢你们带路。”
是楚王的声音。
“我知道入口,但需要命定之人触发机关。你们来了,阵法才能启动。”
她环顾四周,发现阵法边缘有一个缺口,形状不规则,像是缺了一块零件。她立刻想到袖中的金属碎屑——正是这个形状。
她悄悄把碎屑藏进掌心,没让任何人看见。
“你说双生之血?”她对着空气问,“那就该有两个人在阵里。为什么只准备了我的名字?”
“因为你才是祭品。”楚王的声音冷了下来,“星瑶是钥匙,你是血引。她的命要留着开启裂隙,你的命要用来填补裂隙。”
“那你为什么要害萧无痕?他也中了蛊。”
“因为他母亲是守卷人第六代,血脉纯净。他的血能激活阵法前置机关,但他活着就没用了。”
她回头看萧无痕。他靠着墙站着,嘴角还在流血,右手已经变成灰黑色,蔓延到了手臂。
“你还记得多少?”她问。
他摇头。“小时候的事……只剩碎片。只知道我娘临死前抓着一块玉佩,说‘别让它落到他们手里’。”
“她也是守卷人。”她说,“你不是普通私生子。你是传承者之一。”
他苦笑了一下。“所以我的命,从出生那天就定了。”
墙上的阵法越发明亮,红光开始向下渗透,地面出现裂缝。一股吸力从石台传来,像是要把人拉过去。
她抓紧时间观察阵法结构。那个缺口在阵眼左侧第三格,正好是能量流动的缓冲区。如果填进去,或许能让阵法短暂失衡。
但她不能现在动手。一旦修补缺口,楚王会立刻察觉异常。
她必须等。
“你知道星渊是什么吗?”她突然问。
“是力量之源。”楚王答,“千年前有人试图封印它,失败了。现在裂隙越来越大,唯有献祭双生之血,才能重新闭合。”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盯着骨剑,“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为什么不是别人?”
“因为你们的母亲试过。”楚王的声音低下来,“她失败了,所以你们必须完成她没做到的事。”
她愣住。
母亲?
原主的母亲早就死了,是个采药妇。可穿越之后,她从没真正查清过自己的身世。
云七娘说过一句:“你母亲也是守卷人。”
原来不是随口一提。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金属碎屑。它现在滚烫,几乎握不住。
“你手上那东西,”楚王忽然说,“是从星纹鼓上取下的吧?那是星渊核心的碎片,能稳定空间波动。你们魏军毁了鼓,但它最重要的部分,已经被你们带出来了。”
她没说话。
“把它放进阵法缺口,就能完成最后一环。”楚王的声音带着诱导,“否则,你们谁都出不去。”
她看着萧无痕。他已经快站不住了,靠在墙上,呼吸微弱。
她慢慢抬起手,做出要将碎屑投入缺口的动作。
楚王的声音透出一丝期待。
就在她松手的瞬间,她猛地转身,把碎屑塞进了萧无痕的衣领里。
“去找出口。”她说,“别管我。”
他抬头看她,眼里有一瞬清明。
她已经冲向石台,拔出了那把刻着她名字的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