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痕在空中划出一道细线,指向北方。燕南泠站在山坡上,风从林子里吹出来,带着草木被踩碎后的气味。她手腕上的星纹还在跳动,热度没有退。
她抬起手,掌心朝天。眉心突然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进去。她没闭眼,也没躲。一道流光从天而降,直直没入她的额头。那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层微热贴在皮肤上。
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
不再是梦里断断续续的三行字,也不是醒来后拼命默记的残句。现在所有内容都安静地待在那里,像一本合上的书,随时能翻开。她知道这是最后的传承——星渊残卷彻底归位,成了她的一部分。
她深吸一口气,把药囊往肩上提了提。银针挂在边缘,轻轻晃了一下。
就在这时,半空中浮出一个人影。绛红锦袍,金步摇垂落几缕细链,左手戴着一枚暗纹戒指。云七娘的幻影站在空中,面容清晰,却不像是活人。
“孩子,你做得很好。”她说,声音很轻,像风吹过屋檐下的铜铃,“你母亲没能走完的路,你替她补上了。”
燕南泠望着她,没有说话。她想问的事太多,可又觉得不必再问。有些答案已经自己浮了出来,藏在那些新沉淀的记忆里。
云七娘抬手,指尖一划。空气像水波一样荡开,四周景物瞬间模糊。下一刻,脚下的土变成了硬石板,远处传来人声和铁器碰撞的响动。
她们出现在楚都城外的旷野上。城墙断裂处还冒着黑烟,魏军正在清理废墟。谢玄青的身影在人群中间,甲胄未卸,正指挥士兵搬运伤员。一面旗帜高高扬起,绣着药王谷的图样,在风里猎猎作响。
萧无痕单膝跪地,一只手撑住地面。他脸色发白,呼吸比刚才更沉。刚才那一瞬的空间转移耗掉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燕南泠立刻蹲下身,手指搭上他的脉门。气息紊乱,但经络通畅。不是受伤,是身体在适应新的状态。她想起刚才看到的一段文字:**守护者之血,承双生之契,封印解则力反噬**。
“撑得住吗?”她问。
他点头,慢慢站起身,靠自己的力道站稳。“我们……还活着。”他说。
“是。”她看着远方,“我们都活着。”
他转头看她,发现她眼神不一样了。以前总带着防备,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现在那层紧绷松了下来,目光落在远处,平静却坚定。
“接下来去哪?”他问。
她没回答,而是盯着北方。那道光痕已经淡了,几乎看不见,但她知道它还在。她记得昨夜梦中浮现的最后一行字:**补天阵旧址,裂隙根源**。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步落地时很稳。药囊随着动作轻轻摆动,里面的药瓶互相碰出细微声响。
“去查身世。”她说。
他跟上一步,走在她侧后方。
“去补天。”她继续说,声音抬高了些。
他又靠近一点,两人肩膀几乎挨着。
“去……”她忽然停住,转身面对他。没等他说什么,她伸手抓住他衣领,用力一拉。
他的唇碰到她的。
这一下很快,只有短短一瞬。她松开手后退半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只是做了件该做的事。但他站着没动,耳根一点点变红,嘴角却往上扬了扬。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十指扣紧,掌心都是汗,谁都没松。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影子落在地上,连成一片。
远处谢玄青抬头看了这边一眼,没走近,只对着身边副将说了句什么。那人点头,带兵转向东门。战场上的人各自忙碌,没人多看这边一眼。
药王谷的旗帜仍在飘。风从北面吹来,带着一点湿气,像是要下雨。
燕南泠抬头看了看天。云层不高,灰白色,压着山脊线缓缓移动。她把药囊重新系好,另一只手始终握着萧无痕的。
“走吧。”她说。
他点头,跟着她迈步。
两人沿着旷野边缘前行,脚踩在碎石上发出沙沙声。走了十几步,她忽然停下。
手腕上的星纹又烫了一下。
这次不同。不是持续发热,而是一跳一跳的,像心跳的节奏。她低头看去,发现那纹路颜色变了,从浅金转为银白,边缘泛着微光。
她皱眉。
这不是刚才传承带来的变化。
是新的反应。
她猛地回头看向楚都方向。眼角余光扫到城墙拐角处,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不是士兵,也不是百姓。那人穿着宽大斗篷,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抱着一个方形木盒。
盒子边角露出一角红布,像是用来包裹重要物品的封巾。
她盯了两秒。那人已经消失在断墙后。
“怎么了?”萧无痕察觉到她的动作。
“有人。”她说,“刚从那边过去。”
他顺着她视线望去,只看到空荡的废墟。“谁?”
“不知道。”她松开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但那个盒子……我见过。”
他追上她。“在哪见过?”
“梦里。”她说,“最后一次入梦,残卷显示三行字,其中一行提到了‘封巾匣’,说它是开启补天阵钥匙的容器。”
他神色一紧。“现在有人把它带离战场?”
“对。”她加快脚步,“而且他知道怎么避开军队。”
他们穿过一片倒塌的棚屋,脚下砖石松动。前方是一条通往城外的小路,两旁堆满烧焦的梁木。那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路口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方向。
燕南泠掏出腰间匕首,握在手中。药囊被她甩到背后,不再妨碍行动。
“别追太急。”萧无痕低声说,“可能是诱饵。”
“我知道。”她盯着前方,“但我必须看清他的脸。”
那人终于动了,沿着小路向西北方走去。步伐稳定,没有慌乱。
他们保持距离尾随。风越来越大,吹得衣角翻飞。天空开始滴雨,第一滴落在燕南泠的手背上,凉得让她眨了眨眼。
他们走出百步远,身后战场的声音渐渐变小。药王谷的旗帜在雨中模糊成一团色块,谢玄青的身影早已看不见。
就在他们转入一条夹道时,前方那人忽然停下。
他缓缓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