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营地里的火堆还在冒烟。燕南泠站在药房门口,手里握着影豹带回来的那块黑布。布角烧焦,上面的符号和谢玄青匕首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她没说话,转身走进屋。
药房里还点着灯。她把布收进袖中,走到水缸前掀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甜味飘出来,不细闻根本察觉不了。她皱眉,取出银针蘸了一滴水,针尖立刻泛出浅绿光。
有毒。
她放下针,没声张。回头看了眼门外。影豹一直跟在她身后,此刻鼻翼快速抽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爪子在地上抓了两下。
她轻拍它的头,“去后院守着。”
影豹立刻窜了出去。
她回到桌前,打开药囊翻找药材。紫苏、冰蟾粉、甘露草——昨夜梦里看到的三行字还在脑子里:“紫苏三两,冰蟾粉半钱,甘露煎汤。”这不是普通的方子,是解毒散。她照着配了一份,又从另一格药包里取出一点暗绿色的粉末倒进去。那是幻心叶磨成的粉,吃了不会死人,但会让人神志不清,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她把药包好,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她去了营区后院的水井边。几个杂役正在打水准备熬粥。她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手和衣袖。其中一人右袖口有块深色污迹,已经干了,但靠近能闻到一丝腥气——那是迷魂藤汁液氧化后的味道。
那人低头做事,不敢抬头。
燕南泠没动他,只对旁边人说:“今天起,所有用水改用东侧深井,这口井封了。”
有人问:“女医,是不是水有问题?”
“有问题也轮不到你来问。”她说完就走。
那人松了口气,眼神却闪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药房外的空地上摆好了早饭。粥锅冒着热气,几个士兵正排队盛饭。那个袖口沾污的杂役站在锅边,偷偷往里倒了一包药粉。正是燕南泠放在桌上的那一包。
她躲在药房窗后看着,等他倒完才走出来。
“停下!”她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杂役手一抖,药包掉进粥里。
她走到锅前,舀起一碗粥递给他,“你先喝。”
那人脸色变了,“我……我没投毒,是你说要加药的!”
“我说加的是解毒散。”她盯着他,“你现在说这是毒,那你就是当众下毒。你说这是药,那就喝下去。”
周围人都安静下来。
他咬牙接过碗,刚要喝,燕南泠抬手打掉了碗。粥洒了一地。
“我不让你喝全的。”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碗,里面是原版的解药,“喝这个。”
那人犹豫。
她冷笑:“怎么?怕喝了之后,真相浮出来?”
话音落,她一把捏住他下巴,强行灌了半碗。剩下半碗泼在地上。
不到一盏茶时间,那人开始喘粗气,眼睛发直,突然大叫:“她是妖女!她拿星渊之力控制我们!你们都被骗了!”
他跳起来就跑,撞翻两个端药的学徒,冲向营门。
可还没跑到,就被影豹拦住。影豹低吼一声,前爪按在他肩上,直接把他扑倒在地。
但他还在喊:“春桃姐姐没死!她托梦告诉我真相!燕南泠才是害死她的人!她是假的!她是灵教派来的卧底!”
燕南泠慢慢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他。
“你说春桃托梦?”她问。
“她就在地下看着你!”那人嘶吼,“你杀了她,还要毁她的名声!你不得好死!”
燕南泠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湿的,全是冷汗。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幻心叶起了作用。
她站起身,对旁边两个学徒说:“把他关进柴房,别让他伤着自己。”
两人上来架人,他还在挣扎大喊,说什么“血祭将启”“命定之人不是你”,声音越来越尖。
其他杂役见状,有几个转身想溜。
她早有准备。“影豹。”
影豹立刻冲出去,守在各个出口。它体型庞大,一身黑毛泛着油光,吼声如雷。没人敢再动。
她回身走向药房,路上碰到温离派来巡查的小队。领头的认得她,连忙行礼。
“女医,听说有人中毒?”
“不是中毒。”她说,“是发疯。”
“谁干的?”
“他自己喝的药。”她指了指柴房方向,“但他背后还有人。你们去查这两天进出药庐的所有人,特别是和春桃有过接触的。”
那人记下,带人走了。
她刚进药房,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谢玄青带着一队兵来了。他穿着战甲,腰间剑未入鞘,脸色沉着。
“我听到有人喊‘妖女杀人’。”他说,“怎么回事?”
她从药柜里拿出空碗递给他,“将军要审那个说这话的人吗?”
谢玄青接过碗看了看,“这是什么?”
“解药。”她说,“他往全营的粥里倒的就是这一包。我当场抓住,逼他服下一半。现在他在柴房,满嘴胡话。”
谢玄青眉头皱紧,“他疯了?”
“不是疯。”她说,“是幻觉。因为他下的毒本来就会致幻。我给他的药里加了点东西,让他把自己的罪全喊出来。”
谢玄青盯着她,“你早知道他会动手?”
“我知道有人会动。”她说,“春桃虽死,但她的人还在。她们恨我杀她,更恨我用了她的名字做诱饵。昨晚夜袭结束,人心松懈,是最好的时机。”
谢玄青沉默片刻,“所以你设了个局?”
“我只是把药放在桌上。”她说,“是他自己拿去下锅的。”
谢玄青看着她,眼神复杂。他知道她在利用人心,也知道她从不留下证据。
“柴房里还有三个。”她说,“都是春桃以前的姐妹。一个袖口有藤汁,一个指甲缝里有药渣,还有一个昨夜去过西边废屋——那里是她们传信的地方。”
谢玄青下令:“全部拿下,关进囚笼。”
士兵领命而去。
她转身回到药柜前,开始整理药材。手伸进格子里取紫苏时,指尖碰到了一块硬物。
拿出来一看,是一小片竹片,上面刻着半个符号。
她记得这个符号。
和敌将耳后星纹的下半部分一模一样。
她没声张,把竹片塞进袖中。
影豹这时走了进来,嘴里叼着一团布。她接过一看,是件内衬的衣角,上面有烧灼痕迹,边缘整齐,像是被利器割下来的。
她展开布,发现背面有一小块墨迹,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个“玄”字。
她手指收紧。
谢玄青还在外面问囚犯情况。
她走到门边,看着他背影。
远处天空泛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影豹伏在门槛上,耳朵忽然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