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重。碎石从岩壁上滚落,砸在三人脚边。
燕南泠还跪在地上,左手腕的血滴在岩石表面,发出轻微的响声。她没去擦,只是抬起眼,盯着远处林间那排红光。
温离已经站到洞口,手按在双刀柄上。她的肩伤裂开了,布料下渗出湿痕,但她没管。她回头看了一眼谢玄青,“你能打?”
谢玄青靠着石壁,把软剑从鞘里拔出来一半。剑身映着远处微光,闪了一下。他点头,“能。”
燕南泠站起身,把匕首插回腰间,从药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瓶口封着蜡,她用银针挑开,倒出一点黑褐色粉末在掌心。
“这是什么?”温离问。
“黑狗血粉。”她说,“顾砚给的,说能破机关兽的灵觉阵。”
谢玄青走过来一步,“你怎么知道这东西有用?”
她闭上眼。意识沉下去,星渊残卷浮现三行字:“兽眼涂黑狗血,左爪踩三下。”她睁眼,“现在知道了。”
温离皱眉,“谁告诉你这些的?”
“别问。”她说,“照做就行。”
远处第一具机关兽已经冲出树林。它的四肢是青铜铸成,关节处有暗纹流转,每踏一步,地面就抖一次。双眼赤红如炬,像两块烧透的炭火。
它背上装着旋转火弩,弩箭头泛着蓝光,显然是淬了毒。
“它发现我们了。”谢玄青低声道。
燕南泠把黑狗血粉分给两人,“抹在银针或刀尖上,等我信号。”
她自己将粉末混着血调成糊状,涂在一根细长银针上。右手握紧,指节发白。
温离摇动手腕上的铜铃。声音清脆,在夜里传得很远。
机关兽猛地转向,朝着铃声方向迈步。它的动作快得不像死物,几步就逼近坡下。
燕南泠立刻动身,贴着岩壁滑下斜坡。她没跑直线,而是绕到侧翼,借几块巨石遮掩身形。
谢玄青也跟着移动,绕向另一侧。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但没有停下。
温离继续摇铃,站在高处吸引注意。机关兽抬头,火弩开始转动,锁定她的位置。
就在弩箭即将发射的瞬间,燕南泠冲出掩体,扑向机关兽右侧。她跃起,左手抓住它前腿的履带纹路,右手一针扎进右眼凹槽。
赤晶石剧烈闪烁,发出刺耳的嗡鸣。机关兽仰头咆哮,声音像是金属被撕裂。
它开始乱撞,撞向旁边的树。树干咔嚓断裂。
谢玄青趁机靠近左前爪。他看准位置,抬起脚,用力踩下第一下。
机关兽晃了晃,但还在动。
第二下。
它的步伐迟滞,火弩停止转动。
第三下踩实的瞬间,机关兽膝盖一弯,轰然跪地。赤晶石熄灭,全身暗纹停止流动。
燕南泠从它身上跳下来,喘着气。
温离从高处跃下,落在她身边,“成功了?”
“一台。”她说,“还有五台。”
她们回头。剩下的机关兽已经全部进入林缘地带,排成扇形包围圈,缓缓推进。
谢玄青走回来,脸色发白。他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到剑柄。
“你还行吗?”温离问。
“能撑住。”他说。
燕南泠把剩下的黑狗血粉分成两份,递给他们,“这次我们同时动手。我和谢玄青对付中间两台,你从后方切断它们之间的连接链。”
“连接链?”
“它们不是单独行动的。”她说,“你看它们的步伐节奏一样,说明有主控信号。只要破坏后颈的连接环,后面的就会失联。”
温离点头,收好粉末。
三人分开行动。
燕南泠和谢玄青并肩靠近第二具机关兽。这一次敌人有了防备,火弩提前转向,射出一箭。
谢玄青挥剑格挡,箭头被劈开,但冲击力让他退了两步。
燕南泠趁机冲上前,再次用银针涂抹兽眼。赤晶石闪烁几下,开始紊乱。
谢玄青咬牙上前,连踩左爪三下。巨兽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温离已绕到第三具机关兽背后。她攀上一块岩石,跃起,双刀交叉砍向后颈。
金属碰撞,火花四溅。连接环断开一截,但没完全切断。
机关兽猛然转身,尾巴扫来。温离翻身后撤,落地时脚下一滑,摔在碎石堆里。
燕南泠看见了,立刻抽出腰间匕首,掷出。
匕首钉入机关兽右眼,暂时干扰视线。温离趁机爬起,再砍一刀,终于斩断连接环。
那具机关兽停了下来,不再响应指令。
剩下三具开始分散阵型,试图各自为战。
燕南泠迅速判断形势,“分头行动,别让它们围合!”
她自己扑向最左边的一台,谢玄青迎上中间,温离拖着伤腿追击最后一台。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刻钟。
当最后一具机关兽倒下时,山林恢复了安静。只有风穿过枯枝的声音。
燕南泠走到第一具倒下的机关兽旁,蹲下查看。她撬开它腹部的盖板,里面是一组复杂的齿轮和灵石装置。
她在夹层里摸到一封密函。纸张很厚,封口用火漆压着,印着一个扭曲的符号。
她拆开,快速看完内容。
“灵教主已集齐三界灵力,子时血祭必成。”末尾写着一行小字:“命定之人若不现身,便以边境三千童男童女代祭。”
温离走过来,“些什么?”
她把密函递过去。
温离看完,脸色变了,“他们敢这么干?”
“他们一直就这么干。”燕南泠站起来,把密函折好塞进怀里,“但现在不一样了。”
谢玄青也走了过来,剑尖点地支撑身体。他问:“接下来怎么走?”
“我们不能等他来找我。”她说,“我要主动去。”
“你是说,提前破坏祭坛?”温离问。
“不止。”她说,“我要在他启动阵法之前,毁掉所有准备。”
谢玄青看着她,“你知道祭坛在哪?”
她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谁会知道。”
“谁?”
“这些机关兽是从哪来的?”她说,“它们不是凭空出现的。有人制造,有人运送,有人下令启动。只要查一条线,就能找到源头。”
温离指着地上倒着的几具机关兽,“那就搜。看看有没有标记,有没有编号,或者任何能指向制造地的东西。”
三人开始逐一检查。
在第四具机关兽的底座内侧,燕南泠发现了一串刻痕:**庚字七号·西岭工坊**。
她记住这个信息。
又在一具兽腹中找到半张运输令,上面写着“经由三鸦口,转运至黑崖沟”。
“黑崖沟。”谢玄青念了一遍,“那是废弃的旧矿道,十年前就没人去了。”
“现在有人去了。”燕南泠说。
她站起身,看向那个方向。夜色浓重,山影连绵。
“我们得赶在子时前到达。”她说,“如果他们真要用童男童女代替我,就必须在阵法开启前押送到位。我们中途拦截,就能打乱他们的计划。”
温离点头,“可我们现在这个状态,能不能撑到那里?”
燕南泠从药囊里取出几粒丹药,分给他们,“提神的,能撑两个时辰。”
谢玄青接过,直接吞下。
温离也吃了,把双刀重新绑紧。
“走吧。”燕南泠说。
三人沿着山坡向上,准备绕过战场,直奔三鸦口方向。
刚走出十几步,燕南泠忽然停下。
她低头看自己的掌心。星纹还在发亮,而且越来越烫。
她闭眼,意识再次沉入星渊残卷。
三行新字浮现:“西岭工坊藏地下炉,火脉为引,灵铁为骨。”
她睁眼,抬头望向前方山脊。
“不对。”她说。
“什么不对?”温离问。
“祭坛不在黑崖沟。”她说,“在西岭工坊下面。他们用矿道做掩护,实际上重建了熔炉阵基。火脉就是三界灵力之一。”
谢玄青皱眉,“可那里早已荒废多年。”
“正因如此,才没人会去查。”她说,“我们被骗了。他们故意留下运输令,让我们往黑崖沟跑。真正的核心地点,是西岭。”
温离看向地图方位,“那我们要改路。”
“必须改。”她说,“现在就走。”
三人立刻转向西北方向。
山路崎岖,他们走得很快。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声响。
燕南泠走在最前面,左手按着怀里的密函。她的呼吸平稳,眼神始终盯着前方。
温离落后半步,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战场方向,担心有后续追兵。
谢玄青走在最后,剑未归鞘,随时准备应战。
天边的星又移了一段距离。
子时将近。
燕南泠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她蹲下,手指摸了摸地面。
泥土松动,有recently被人翻过的痕迹。
她顺着痕迹往前看,发现一片草叶被压断,断口新鲜。
有人走过这里,不久之前。
她站起身,压低声音:“前面有人。”
温离和谢玄青立刻靠拢。
三人贴着岩壁前行,慢慢接近前方拐角。
转过去的一瞬,燕南泠看清了——
一座半塌的石门嵌在山体中,门框上刻着残破符文。门前站着两名黑衣人,手持长戟,守在那里。
石门上方,隐约可见四个旧字:**西岭工坊**。
燕南泠握紧了匕首。
她轻轻拉开药囊,取出一枚银针,蘸上最后一点黑狗血粉。
温离做了个手势:**从两侧包抄?**
她摇头。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守卫的后颈。
意思是:**我要看清楚他们在守什么。**
她趴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挪。
接近石门时,她抬头看了一眼。
门缝里透出微弱红光,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运转。
她正要收回视线,忽然注意到左侧守卫的腰带上挂着一块令牌。
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字:**祭**。
背面有个小孔,穿了根细绳,系着一片薄金属片。她眯眼看清上面的字迹:
**子时三刻,启门迎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