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掉在炮架阴影里，燕南泠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风中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像是石板松动。
她抬头，看见前方地面裂开一道缝隙，玉佩在怀里发烫。
萧无痕也察觉了异样，手按上剑柄。他走过来扶住她肩膀，低声问：“你还撑得住？”
她点头，把银针收回袖中。耳道还隐隐作痛，听声音断断续续，但她能感觉到脚下地脉的波动。那不是自然的地动，是某种机关被触发后的余震。
“星图指向下面。”她说，“皇陵最深处。”
两人沿着裂缝下行。阶梯狭窄，石壁潮湿，空气越来越沉。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眼前豁然开阔。
一座巨大墓室出现在面前。
正中央并列两具石棺，一具刻着“初代楚王”，另一具只写着“守卷人”三个字。棺体未封，表面布满星纹刻痕，与她胸前的玉佩纹路完全一致。
她走近几步，残卷的名字在脑中浮现。意识沉入，三行字显现：【双生同源，血启星门】【水银为界，毒矢护阵】【以命定之血，封星渊裂隙】
文字消失后，她立刻警觉。环顾四周，发现地面有暗色液体缓缓流动——是水银。整间墓室被一圈水银池包围，只有几块凸起的石板通向中央。
“不能踩错。”她对萧无痕说，“每块石板只能承受一人重量。”
她取出银针，插入第一块石板边缘试探。针身微偏，说明下方结构不稳。她换了个角度，重新选定落脚点。一步、两步，她先行通过，站定后回头示意。
萧无痕跟着踏上。走到中途时，他忽然咳嗽一声，身形晃了晃。
她伸手拉住他，发现他掌心冰冷，唇色发青。
“你怎么了？”
“没事。”他抹了下嘴角，指缝间渗出黑血。
她皱眉，立即让他坐下，翻开眼皮查看，又搭上手腕把脉。脉象紊乱，经络中有异物游走，毒性已侵入心脉。这种蛊毒她见过——和星瑶体内的一模一样。
“他们对你下手了。”她声音压低，“什么时候的事？”
他摇头：“不知道。从密道出来后就开始不舒服。”
她迅速从药囊取出解毒散，倒进他口中。药粉入口即化，他呼吸略稳了些。
“能走吗？”
他点头，扶着石棺站起来。
就在这时，墓室四角亮起幽光。箭孔在墙内打开，数十支毒箭对准他们。
她立刻想起残卷中的“星宿避矢诀”。拉着萧无痕退后半步，按照北斗七星方位移动脚步。左三步，右两步，蹲身翻滚。一支箭擦过肩头，钉入身后石壁。
第二轮箭雨袭来时，她将药囊甩出做诱饵。毒箭射中药包，发出轻微爆裂声。趁着烟雾升起，她带着萧无痕冲过最后一段距离，双双跌坐在双生棺前。
喘息未定，她再次看向棺体。
守卷人那具棺中，放着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与她手中相同的星纹。她取出自己的玉佩，靠近玉牌。两者共鸣，一道微光投射在空中，显现出完整的星图路径——终点正是这间墓室下方。
“封印在这里。”她低声说，“要用双生之血。”
话音未落，萧无痕又咳出一口黑血。他靠在棺沿，脸色苍白。
她正要查看，突然听见石棺内部传来摩擦声。
“咔——”
是棺盖移动的声音。
她猛地后退，将萧无痕挡在身后。右手摸向腰间匕首，左手扣住三根银针。
第一具棺——初代楚王的棺盖缓缓推开。一只枯瘦的手伸了出来，抓住棺沿。接着，一个身影慢慢坐起。
那人穿着褪色的龙袍，面容干瘪，双眼却亮得吓人。他转头看向他们，嘴角扯出一丝笑。
“等你们很久了。”他说。
燕南泠盯着他：“你没死？”
楚王冷笑：“假死二十年，只为等这一天。星渊裂隙将开，需要命定之人的血来祭。”
他抬起手，掌中握着一柄骨剑。剑身漆黑，正面刻着“燕南泠”三个字。
她心头一紧。那名字不是新刻的，是早就存在的，像是预言成真前的标记。
“你是谁？”她问。
“我是开启者。”楚王站起身，步伐稳定，“也是终结者。你以为自己在追寻真相？其实你一直在按我设好的路走。”
她不动，也没说话。
楚王扫视墓室：“双生棺在此，血脉相连。守卷人一脉早已衰败，唯有用你们的血，才能重启封印。而你——”他指向她，“天生灵觉，每夜所见残卷，本就是星渊留给祭品的指引。”
她手指收紧。银针在掌心留下压痕。
“星瑶呢？”她问。
“她只是钥匙之一。”楚王淡淡道，“真正的祭品是你。只有你的血，能稳定裂隙。”
萧无痕忽然开口：“那你为何要在我体内种蛊？”
楚王看他一眼：“因为你也是双生血脉的承载体。你母亲是守卷人旁支，她的血能延缓封印崩塌。我们用了十年，才把你引到她身边，成为护盾，也成为容器。”
萧无痕眼神骤冷。
燕南泠却笑了：“所以你们算错了。”
楚王皱眉。
她直视他：“你说我是祭品。可残卷告诉我——‘以双生之血，封星渊裂隙’。是‘封’，不是‘祭’。你们想杀人献祭，但真正该做的，是用我们的血关闭它。”
楚王脸色微变。
她继续说：“你不敢亲自动手，因为你不是命定之人。你只能等我们自己走进来，带齐钥匙，激活星图。你现在动手，只会让封印彻底失控。”
空气静了一瞬。
楚王握紧骨剑：“你说得对。我不动手。”
他忽然抬手，将骨剑插入自己胸口。
没有血流出来。伤口处泛起黑光，像是某种符咒被激活。
地面开始下陷。双生棺之间的石板缓缓分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漆黑一片，隐约有红色纹路在壁面闪烁，像血管搏动。
“你们已经完成了使命。”楚王站在台阶前，声音沙哑，“现在，该履行你们的命令了。”
她没动。
萧无痕靠在她肩上，气息虚弱：“别下去。”
她没回答。
楚王举起骨剑，指向她：“你若不下去，他活不过两个时辰。蛊毒会烧尽他的经脉。你若下去，或许还能找到解法。”
她看着那阶梯，想起星陨炮上的符文，想起金属片上的“双生未绝，祭门不开”。
这一切都不是终点。
是开始。
她扶起萧无痕，一步步走向台阶。
楚王让开路。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时，她突然停下，转身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残卷每天只显三行字吗？”
楚王不语。
她低声说：“因为它在防你。你在宫中二十多年，却从未梦见残卷。因为你不是命定之人。你再怎么布局，也逃不过真正的规则。”
楚王脸色终于变了。
她不再看他，扶着萧无痕走下阶梯。
阶梯很长，两侧墙壁上的血纹越来越亮。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和腐草的气息。她能感觉到脚下地脉的跳动，像是某种巨物在沉睡中呼吸。
走到一半时，萧无痕突然剧烈抽搐。
她赶紧停下，让他靠墙休息。他睁开眼，声音很轻：“阿泠……我可能撑不到底了。”
她解开他衣领，发现他锁骨下方浮现出一片紫黑色纹路，形状竟与星瑶的符咒一模一样。
“你在变化。”她说。
“我知道。”他苦笑，“也许……我从来就不是普通人。”
她沉默片刻，从药囊取出最后一瓶镇蛊液，喂他喝下。药效只能维持一时，但她必须争取时间。
“再撑一会儿。”她说，“下面有答案。”
他们继续往下走。
阶梯尽头是一间圆形密室。中央凹陷，形成一个圆形祭台。台面刻满星图，与她玉佩上的纹路完全吻合。
祭台周围立着七根石柱，每根柱顶都有一盏青铜灯。灯芯未燃，但台面已有暗红液体缓缓流动，像是刚被唤醒。
她扶萧无痕坐下，自己走向祭台边缘。
手指抚过星图刻痕，她闭眼默念残卷名号。
意识沉入，三行字浮现：【双生立于台，血落星门闭】【一人持剑守，一人执针破】【裂隙在下，不可久留】
她睁眼，看向萧无痕。
他靠着石柱，呼吸微弱，但还在看着她。
她拔出腰间匕首，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滴落在星图中央，瞬间被吸收。整个祭台亮起红光，地面震动加剧。
“成了。”她低声说。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
楚王站在阶梯口，手中骨剑已不见。他脸上没有表情，嘴唇微微开合，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祭台下的震动突然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沉的嗡鸣。
祭台中央裂开一道缝，黑气从中涌出。一股强大吸力将她往前拉。她踉跄一步，单膝跪地。
萧无痕挣扎着站起来，挡在她面前。
楚王站在高处，声音清晰传来：“封印已破，星渊将启。你们的血，终究还是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