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钰看着林晚摊开的手，又抬眼看了看她那张写着“童叟无欺”的脸。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黑风寨大当家的尸体还躺在血水里，青云宗的仙师昏死在墙角，这个女人，竟然在跟那个更恐怖的白衣青年要钱？
这是疯了，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墨钰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探入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衫袖中。
他摸索了片刻，掏出一个半旧的钱袋。
钱袋打开，他倒出里面的东西。
没有整锭的银子，全都是些零零碎碎的银角子和铜板。
他修长的手指在那些碎银里，不紧不慢地挑拣着，一块，一块，认真地凑着。
那副穷酸又认真的模样，让所有人都觉得荒诞不经。
终于，他凑够了分量，将一小堆碎银，轻轻放在了林晚的手心。
不多不少，正好十九两。
“谢谢惠顾。”林晚面不改色地收了钱，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一幕，成了压垮黑风寨喽啰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个年长的喽啰，看着这一幕，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邪门。
这根本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存在！
“撤！快撤！”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叫。
剩下的喽啰们如梦初醒，也顾不上给自家大当家收尸了，连滚带爬地冲出茶馆，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随着匪徒的溃散，被压抑到极点的议论声，轰然爆发。
“看见了吗！林老板娘就伸了伸手，钱就到手了！”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刚才那一声喊！‘张师兄小心左边’！然后那王霸就撞水桶上了！”
隔壁米铺的李大娘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狂热：“我想起来了！上次王大婶家的事，林丫头也是说了几句话，她家儿媳妇就变好了！这不是算命，这是言出法随啊！”
“言出法随！”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中了在场所有镇民的天灵盖。
他们看向林晚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彻底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在他们眼里，这个懒洋洋的茶馆老板娘，一言可定人生死，一语可转乾坤。
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林晚对这些灼热的目光恍若未闻，她正美滋滋地感受着脑海里响起的提示音。
【叮！借刀杀人，惩恶扬善，化解平安镇危机。】
【判定：民心所向，功德无量。】
【奖励：功德+200，咸鱼点+400。】
发财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碎银收好，目光落在了茶馆里最后的麻烦上。
那个昏死过去的张师兄，和他那个已经吓傻了的跟班师弟。
林晚叹了口气，朝着那师弟走了过去。
那师弟见她走来，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后退：“你……你别过来！”
“别怕。”林晚的声音很温和，“你师兄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凡人，力战匪首，真是侠肝义胆，不愧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跟班师弟愣住了。
林晚又指了指一旁始终没动的墨钰：“幸好有这位路过的义士出手相助，不然今天我们平安镇就要遭大难了。”
最后，她指了指自己，一脸的后怕和无辜：“至于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刚才吓得魂都飞了，胡乱喊了一声，谁知道……唉，也算是你师兄吉人自有天相吧。”
一套话说得行云流水，逻辑自洽。
跟班师弟脑子一片混乱，被她这么一引导，那段过于诡异和恐怖的记忆，仿佛被一层英雄主义的柔光滤镜给覆盖了。
对啊，师兄是为了保护凡人才受伤的！那个白衣人是路过的侠客！这个老板娘只是个被吓坏的凡人！
这个版本，比“师兄被一个山匪三招干趴，最后靠一个女人喊了一嗓子才反杀”的离奇真相，要容易接受一百倍。
“小翠。”林晚回头吩咐道，“给这位小英雄倒杯安神茶，压压惊。”
小翠立刻会意，端来一杯加了料的茶水。
“谢谢……谢谢老板娘……”跟班师弟感激涕零地接过茶，一饮而尽。
清心咒的效果迅速发挥作用，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彻底平复了下来。看向林晚的眼神，只剩下了感激。
“快带你师兄走吧，找个地方好好疗伤。”林晚挥了挥手，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高人派头，“今日之事，不必外传，我等凡人，受不起仙长如此大恩。”
“是，是！晚辈明白！”跟班师弟如蒙大赦，拼命点头，挣扎着扶起昏迷的张师兄，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这个让他永生难忘的茶馆。
整个茶馆，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一地狼藉，和两个活人。
林晚看着被砸烂的门板和桌椅，又看了看手里那十九两碎银，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今天亏本了。”
墨钰看着她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漾开一丝清晰的笑意。
他缓步走到林晚面前，声音清冽：“门，我可以修。”
林晚眼睛一亮：“真的？”
“嗯。”
“那桌子呢？”
“也可以。”
“那工钱……”
墨钰看着她，认真地回答：“用茶水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