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如雷,血光冲天。
整个黑石城,都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沸腾了。
无数的魔修,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涌出,朝着城北的方向汇聚。
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病态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魔道内斗,血流成河。
这对于生活在黑石城的魔修们来说,是比任何盛会都要精彩的,免费的角斗大戏。
“人皮店”的客栈里,所有窗户边,都挤满了探头探脑的人。
林晚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那片被血光与剑光笼罩的天空,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么快就打起来了?”她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他们至少能再相互试探个两三天。”
“老板,您是不知道。”瘦子在一旁,激动得搓着手,“您那封信,简直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血公子本来就一直在找黄泉鬼手的把柄。现在好了,勾结正道的铁证都送到他手上了,他要是再不动手,就不是他了!”
“我听说,血公子这次是倾巢而出,连他压箱底的‘血影卫’都动用了。看这架势,是不把黄泉府掀个底朝天,誓不罢休啊!”
林晚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张小辫儿。
那小道士,此刻正抱着他的烤乳猪,啃得满嘴是油,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一点都没有“降妖除魔”的觉悟。
“喂,道士。”林晚开口。
“哎,仙女姐姐,啥事?”张小-辫儿含糊不清地应道。
“你不是来降妖除魔的吗?”林晚指了指窗外,“外面现在群魔乱舞,正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不去吗?”
张小辫儿闻言,把最后一口乳猪皮咽下去,擦了擦嘴,一脸正色地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降妖除魔,讲究的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现在,天时不对,那血光太盛,煞气太重,我的道法会被压制。”
“地利也不对,那是魔头的地盘,我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
“最关键的,是人和。”他顿了顿,目光在林晚,玄烨,胖子,瘦子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又落回林晚身上,嘿嘿一笑。
“我掐指一算,我今日的贵人,就在此地。跟着仙女姐姐你,比什么都安全。”
林晚:“……”
好一个油嘴滑舌的野道士。
她懒得再理他,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城北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冲天的喊杀声,法宝碰撞的轰鸣声,临死前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血腥的交响乐。
整个黑石城的上空,都被一层浓郁的血云所笼-罩。
“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胖子凑了过来,小声问。
他的脸上,满是跃跃欲试。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抄了黄泉鬼手那个老东西的小金库了。
“再等等。”林晚摇了摇头。
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黄泉鬼手,能执掌血魂教的钱袋子这么多年,心机城府,绝非等闲之辈。
血公子虽然势大,但想这么轻易就拿下黄-泉府,恐怕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
林晚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仿佛置身事外的玄烨。
玄烨依旧在看书。
但他翻书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指尖,停留在一页空白的纸上,久久没有落下。
林晚的心,微微一沉。
她知道,玄烨又“看”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
黑石城那漆黑的,如同深渊般的城门处。
数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如同鬼魅般,浮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紫金道袍,面容冷峻的中年道人。
正是去而复返的,紫霄宫戒律堂首座,李玄贞!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后,还跟着十几名气息同样强大的紫霄宫高手。
以及……
两个穿着血色长袍,脸上戴着恶鬼与狐狸面具的,血魂教杀手。
正是那两个被林晚的天罚,轰得神魂俱灭的血屠与魅狐!
不,不对。
那不是他们本人。
而是两个和他们穿着打扮一模一样,连气息都极为相似的,替代品。
“李首座,你确定,那东西,就在这黑石城里?”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声音沙哑地问。
他的声音,和当初的血屠,有七八分相似。
“本座的观天镜,不会有错。”李玄贞的声音,冰冷刺骨。
他望着远处那片血光冲天的战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贪婪。
“始龙血裔……功德金光……”
他喃喃自语。
上次在平安镇,他虽然被吓破了胆,但也让他窥见了一丝天大的机缘。
那个女人,那个茶馆,就是他突破桎梏,问鼎仙道的唯一希望!
他不敢一个人来。
所以,他用了一些“手段”,联系上了血魂教。
他告诉血魂教,他知道“始龙血裔”的下落。
但他需要血魂教的帮助,来对付“始-龙血裔”身边,那个深不可测的守护者。
他将玄烨的恐怖,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果然,血魂教上钩了。
他们派出了新的“血屠”与“魅狐”,这两个专门负责处理最棘手任务的顶尖杀手,前来与他“合作”。
当然,李玄贞没有告诉他们,那个所谓的“始龙血裔”,拥有能一巴掌把他扇飞的,不讲道理的“物理学圣剑”。
他要的,就是让他们去当炮灰,去试探,去消耗。
他自己,则要像一条最耐心的毒蛇,躲在暗处,等待那个女人和那个病秧子,都精疲力尽的时候,再给予他们,致命的一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今天,他李玄贞,就要当那只,笑到最后的黄雀!
“走。”
李玄贞一挥手,带着两拨心怀鬼胎的人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石城混乱的阴影之中。
客栈里。
玄烨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书。
他抬起头,看向林晚。
“黄雀,”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
“不止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