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殿外。
胖子和瘦子，一人抱着半人高的账本，一人扛着一麻袋的上品灵石，站在院子门口，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风，吹过。
两人脸上的表情，是同款的迷茫。
“胖哥，”瘦子先开了口，声音干涩，“老板刚才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胖子木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听懂了，又好像没懂。”他掂了掂手里那沉甸甸的账本，感觉比他以前扛过的任何一口锅都重，“老板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这些钱，都……送人？”
“好像是。”瘦子咽了口唾沫，“送给凡人。修路，挖井，买米，买面。”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是魔道修士。
虽然只是最底层的那种，但他们的世界观里，凡人，就是蝼蚁，是炼器的材料，是修炼邪功的血食。
现在，老板让他们拿着从魔头身上搜刮来的钱，去救济蝼蚁？
这事，怎么想怎么魔幻。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瘦子问。
胖子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决然。
“还能怎么办？老板的话，就是天！”他把账本往怀里一揣，“不就是花钱吗？我懂！”
“走！咱们去‘送温暖’！”
半个时辰后。
距离黑石城最近的凡人国度，大燕国，边境，枯水城。
城如其名，十年九旱，百姓困苦。
城主府的粮仓，堆满了粮食，但城主却勾结奸商，囤积居奇，等着粮价涨到天上去。
城门口，无数面黄肌瘦的灾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城主府的官兵，手持长矛，一脸冷漠。
就在这时。
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正是胖子和瘦子。
“哎哟，这么多人，排队领救济粮呢？”胖子看着眼前的景象，挠了挠头。
“不像。”瘦子眼尖，看到了那些官兵脸上的不耐烦，“我看，像是在要饭。”
“要饭？那正好啊！”胖子眼睛一亮，“咱们就是来送饭的！”
他说着，就想从储物袋里往外掏灵石。
瘦子一把按住了他。
“胖哥，不对。”瘦子压低声音，“老板说了，要不留痕迹。你这么直接撒灵石，明天全东域都知道黑石城出了两个傻子。”
“那怎么办？”
瘦子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那高高的城主府围墙，又看了看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
他那在血魂教底层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属于魔道修士的智慧，开始运转。
“老板只说要送温暖，没说怎么送。”瘦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狡黠的笑容，“我觉得，我们可以帮帮这位城主大人，让他……主动把温暖送出去。”
一刻钟后。
枯水城城主，一个肥得流油的中年男人，正搂着小妾，喝着小酒。
房门，被“轰”的一声，踹开了。
胖子和瘦子，一人拎着一个昏迷的官兵，走了进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城主吓得酒杯都掉了。
胖子没说话，他走到城主面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到了半空中。
然后，他张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对着城主的肥脸，哈了一口气。
一股混杂着魔气和各种天材地宝的，奇异的味道，喷了城主一脸。
城主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无数妖魔鬼怪，在对着自己招手。
“大……大王饶命！上仙饶命啊！”他当场就尿了裤子。
“开仓，放粮。”瘦子言简意赅。
“放！我放！我马上就放！”城主哭喊着。
半个时辰后。
枯水城粮仓大开，所有灾民都领到了足够吃一个月的粮食。
城主大人，更是亲自带头，将自己小金库里所有的金银，都分发了出去，还宣布全城免税三年。
做完这一切，他跪在城门口，对着胖子和瘦子离去的方向，磕了九个响头。
“感谢两位上仙，教我做人！”
高空之上，胖子和瘦子看着下方那片欢呼的人群，都有些恍惚。
“瘦子，这就……送完温暖了？”
“送完了。”
“感觉……还挺简单的。”
“是挺简单的。”瘦子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一文钱没花。”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觉得，老板交给他们的这个任务，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整个东域的凡人国度，都开始流传起关于两位“神秘善人”的传说。
传说他们一个胖一个瘦，神出鬼没。
他们不给钱，不给粮。
他们只是专找那些为富不仁的贪官污吏，奸商恶霸，跟他们“讲道理”。
讲完道理之后，那些恶霸，就都变成了大善人。
开仓放粮，修桥铺路，比谁都积极。
一时间，整个东域的凡人世界，风气为之一清。
而胖子和瘦子扛出来的那一麻袋灵石，分毫未动。
……
咸鱼殿里。
林晚听着张小辫儿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外面流传的“胖瘦双侠”的传奇，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钱还没花出去？”她问。
“一分没少！”张小辫儿一脸崇拜，“仙女姐姐，你那两个手下，真是人才！他们现在在凡人国度里的名声，都快赶上送子观音了！”
林晚：“……”
她看着院子角落里，那堆积如山的，从黑石城源源不断运过来的“租金”，只觉得心力交瘁。
这帮魔头，交租也太积极了。
钱，越花越多。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在林晚为了怎么花钱而烦恼的时候。
正在给一棵“人参果树”松土的玄烨，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咸鱼殿的屋顶，穿透了黑石城的结界，望向了遥远的天际。
不是东域的方向。
而是更遥远的，那片被无尽云海和法则风暴所笼罩的，大陆的中央。
“怎么了？”林晚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玄烨收回目光，看向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古怪。
“中州，来人了。”
“中州？来干嘛的？旅游？”林晚随口问。
“不是。”玄烨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微妙，“他们是万宝楼的人。”
“万宝楼？”林晚没听过。
“嗯，”玄烨解释道，“一个遍布三千世界，以评定天下财富，发放‘富豪榜’为乐的，无聊组织。”
“他们这次来东域，是为了寻找一位新晋崛起的，神秘富豪。”
玄烨顿了顿，看着林晚，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位富豪，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东域的财富流向，其名下的资产，已经远远超过了万宝楼榜单上的，前任首富。”
林晚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所以呢？”
玄烨叹了口气。
“他们是来给你……颁奖的。”
林晚手里的冰晶黄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