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晟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那个把面团揉出花来的胖子,又看了看那个用杀人的剑,种出活的菜的剑修。
他感觉自己十年苦读建立起来的世界,正在崩塌。
许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对着林晚,深深鞠了一躬。
“学生……受教。”
院子里,瘦子看着这一幕,手里的灰色算盘,又开始无声地转动。
“老板,‘落榜学子心理疏导及再就业技能培训’项目,市场前景广阔啊!”
林晚闭上眼,懒得理他。
阳光正好,适合睡觉。
干活就先填饱肚子。
胖子,给他来一碗‘状元及第粥’,没考上的那种。”
周晟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是他活了二十年,唯一的信仰。
可现在,这个信仰,崩塌了。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小几岁的茶馆老板,却告诉他,信仰崩塌了,是件好事。
“我……我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周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自己都瞧不起的虚弱。
“谁说的?”林晚指了指院子里,那个正抱着灰色算盘,奋笔疾书的瘦子,“你比他会写字吧?”
瘦子正写到关键处,闻言抬起头,一脸不服气:“老板,我写的报告,条理清晰,数据详实,每一个字都价值千金!”
“是,都是铜板的味儿。”林晚毫不留情地打击道,“我们刚跟一个非常庞大的,非常讲究排场和传统的机构,达成了战略合作。他们要的文书,不仅要数据,还要文采。要能把一份枯燥的财务报表,写成一首荡气回肠的史诗。要能把一份经费申请,写成一篇感人肺腑的陈情表。”
她看向周晟:“你十年寒窗,学的是怎么用文章打动一个考官。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学学怎么用文章,打动一群比考官难缠一百倍的……客户。”
周晟的嘴巴,微微张开。
用锦绣文章,去写……财务报表?
这比让他承认自己文章写得差,还要让他感到荒谬。
“你读那么多书,不是为了当官,是为了‘明理’。”林晚淡淡说道,“现在,理没想明白,说明书还没读通。路走不通的时候,就换一条。你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指望那棵树给你陪葬吧?”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朝着厨房走去。
“胖子,面发好了没?”
“好了老板!正准备做今天的‘惜福宴’新品,叫‘金榜题名饼’!”胖子从厨房探出头,满脸兴奋。
“正好。”林晚回头,对还愣在原地的周晟说道,“想不明白,就先进厨房帮忙。什么时候,你能揉出一个让食客吃了,能忘了烦恼的面团,你的‘道’,就找到了。”
周晟彻底傻了。
他,周晟,平安镇第一才子,未来的栋梁之材,现在要去厨房……揉面?
不等他反应,胖子已经热情地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厨房里拖。
“来来来,周大才子!我跟你说,这揉面可有讲究了!力道要从腰上传到手腕,水和面的比例,就像诗词里的平仄对仗,多一分则黏,少一分则硬!”
周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进了那个满是烟火气的厨房。
他那件为了面见林晚,特意换上的干净儒衫上,很快就沾染了一点白色的面粉。
他看着自己那双握惯了毛笔的手,此刻正笨拙地抓着一团黏糊糊的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十年寒窗,圣贤书,功名路。
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团需要他去征服的,软硬不均的面。
院子里,剑心停下了用剑除草的动作。
他看着被拖进厨房的周晟,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
笔,剑,锄头,面团。
他好像……又明白了点什么。
此时,张一刀的肉铺,传来一阵喧哗。
“就是这里!‘真言道肉’!我打听过了,整个平安镇,就这家肉铺最邪门!”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紧接着,一个身穿金甲,气息彪悍,一看就是军中悍将的魁梧大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气息凌厉的亲兵。
大汉目光如电,扫过整个肉铺,最后,落在了那个刚从外面回来的,一脸忐忑的屠夫张一刀身上。
“你就是那个卖‘真言道肉’的张屠夫?”大汉瓮声瓮气地问道,声如洪钟。
张一刀腿肚子一软,差点跪下:“军……军爷,我,我就是……”
“好!”大汉一拍巴掌,“老子就喜欢邪门的!”
他从储物袋里,猛地掏出一块血淋淋的,还在散发着凶戾之气的妖兽肉,往桌上一拍。
“砰!”
整张桌子都震了一下。
“你!给老子看看!”大汉指着那块妖兽肉,眼睛瞪得像铜铃,“这头八阶裂地熊,临死前,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