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枯坐等待,不是闭门苦修。而是去感受这片人间,去抚平这里的纷争,去守护这份他用生命换来的……生生不息的烟火气。
当那些怨怼化为和解,当那些隔阂化为温情,所产生的某种纯粹的“念”,就会成为滋养他道韵的养料。
林晚的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点名为“希望”的,明亮的光。
凤舞没有看到那道金光,但她那远超凡人的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熟悉的法则波动。
是帝君的道韵!
它……它竟然因为这两个凡人和解,而产生了一丝共鸣和增长?
这怎么可能!
凤舞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戎马半生,追随帝君征战四方,见证过帝君一念之间星辰生灭,一指之下神魔俯首。她一直以为,帝君的道,是无上的力量,是绝对的秩序,是镇压万古的威严。
可现在,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解决两只蝼蚁的争吵,竟然也能被称之为“道”?还能引动帝君的道韵?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锐利如刀的凤眼,死死地盯着林晚,声音里充满了无法遏制的震惊与困惑。
“刚才那是什么?”凤舞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林晚面前,那双锐利的凤眼死死锁住她,“本将军感觉到了……一股纯粹的生机!你对那杯子,到底做了什么?”
林晚没有理会凤舞的失态,她只是将那只重新变得温润的白瓷杯,轻轻放回怀中,指尖感受着那份比之前更清晰的暖意。
她的心,像久旱的龟裂大地,终于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浸润。
“你到底做了什么?”
凤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帝君那足以撼动星河的道,怎么会因为凡间一桩微不足道的口舌之争而增长?
林晚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她的语气淡然,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凤舞隔绝在外。
凤舞胸口一阵气闷,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身的力量和疑问,都无处宣泄。
她可是天界星卫军统领,何曾受过这等无视。
就在她即将爆发的边缘,一个唉声叹气,满面愁容的中年妇人,在门口探头探脑,被小翠引了进来。
“林老板,您可得帮帮我啊,我找了好多人了,都没效果!”
妇人一进院子,看到凤舞那身冰冷的铠甲和骇人的气势,吓得往后一缩,但想到自己儿子的事,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林晚面前。
“又来一个。”凤舞冷眼旁观,嘴角挂着讥讽,
“凡人的烦恼,真是无穷无尽,也一文不值。”
妇人听见了,身子一抖,却不敢反驳,只是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林晚。
“坐下慢慢说。”林晚的声音不大,却安抚了妇人紧张的情绪。
妇人拉过一张小凳坐下,开始抹着眼泪诉苦,
“老板,是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您看看,他今年都二十有三了,长得一表人才,也不是个傻的。可跟他同龄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有!”
“我托了东街的王媒婆,西城的李大婶,给他介绍了多少好姑娘啊!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哪个姑娘见了他不脸红?可他倒好,每次相看都去,去了就当个闷葫芦,回头就说不合适!我……我真是要被他愁死了!”
“后来,我听别人建议,找大仙给他看了看,人家说他是童子,我也花钱给他换了,可还是没效果。”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要一直这样,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妇人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满心的委屈和不解。
茶馆里几个喝茶的闲汉也忍不住搭腔。
“你儿子,我见过,长得是精神,就是不大爱说话,是不是有点内向?。”
“不不不,人家不是内向,人家那叫内敛。他见人说话很有分寸很有礼貌的呀。”
凤舞听着这些家长里短,眼中的鄙夷更盛。她实在想不通,这种蝼蚁般的生存琐事,和帝君的回归能有什么关系。
林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妇人哭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
“他的生辰八字,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妇人连忙报上了一串数字。
林晚闭上眼,手指在摇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像是在推演着什么。
凤舞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
片刻后,林晚睁开眼,目光落在妇人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儿子不是不想成亲,是心里有人。”
妇人猛地一愣,随即矢口否认:“不可能!他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哪来的人!”
“这个人,已经在他心里好几年了。”
林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而且,是你亲手把他们拆散的。”
这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妇人头上。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开始躲闪,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瞬间土崩瓦解。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前一刻还在哭天抢地的妇人身上。
“你……你胡说!”
妇人色厉内荏地反驳,声音却虚得厉害。
林-晚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平静的目光,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妇人心底最深处,那个被她刻意遗忘的角落。
五年前,她儿子喜欢上了邻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她嫌那姑娘出身低微,没家世没嫁妆,配不上自家“一表人才”的儿子。
于是她连哄带骗,给了那姑娘几两碎银子,逼着她远走他乡。
她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儿子闹了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却没想到,这件事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了儿子心里。
他后来的每一次顺从相亲,每一次默然拒绝,都是对她这个母亲,最无声,也最残忍的忤逆。
“我……我是为他好啊!”
妇人终于崩溃了,捂着脸痛哭起来,只是这一次,哭声里再没有委屈,只剩下悔恨。
林晚轻轻叹了口气,
“回去吧。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心结解了,他的路才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