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看着林晚，不明白。
农夫？什么农夫？
林晚没有解释。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眸子里，映着远处广场上冲天的喧嚣与光华。
在她的视野里，世界不是由颜色和形状构成的。
而是一股股流动的，名为“气运”的能量。
高台之上，那个被万人敬仰的石昊，头顶的气运之柱粗壮耀眼，却像一棵被无数黑色藤蔓缠绕的巨树。那些藤蔓深深扎根于他的气运之中，贪婪地吸食着，又将一股股驳杂的黑气，反馈给他。
窃运者。
他的强大，不是自己的。
林晚的目光，又转向了城中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骚乱爆发后，柳青逃窜的方向。
在一片黑暗的角落里，一团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气运之火，正被人踩在脚下。那火焰虽小，内核却是一点纯粹的，凝练的金色。
厚德载物，根基未损。
只是蒙了尘，被夺了火。
“走。”林晚收回目光，吐出一个字。
“老板，我们去哪？”小翠的声音带着哭腔，“城门都关了，我们出不去了。”
“不跑了。”林晚拉住她，又扯了扯墨钰的袖子，“跑不掉的。这瓜田太大，想出去，得先把那个农夫的锄头给撅了。”
小翠听得云里雾里。
墨钰却懂了。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揽住林晚和小翠，一步踏出。
钟楼顶端的风声，在耳边消失。
下一刻，三人已经落在一处肮脏的死胡同里。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几个修为不高的修士，正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废物！你也有今天！”
“还丹道少主呢，呸！”
“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出来！”
地上的人蜷缩着，一动不动，任由拳脚落在身上，仿佛已经死了。
墨钰的眼神，淡淡地扫了过去。
那几个正在施暴的修士，动作猛然一僵，像是被腊月的寒风吹透了骨髓。他们惊恐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冻结。
几人连滚带爬，屁都不敢放一个，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胡同里，只剩下躺在垃圾堆里的柳青。
他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林晚。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
“鬼……鬼……”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手脚并用地向后蹭，想要逃离。
林晚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的烦躁。
“吵死了。”
柳青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林晚，不明白。
“你已经到底了。”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他的心上，“再往下，没地方去了。”
柳青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他茫然地看着林晚。
“否极泰来，懂吗？”林晚蹲下身，与他对视，“你的运被人偷了，你的名声被人毁了，你的一切都没了。现在，你就是一滩谁都能踩一脚的烂泥。”
柳青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想不想，把你的东西，拿回来？”林晚问。
拿回来？
柳青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拿什么拿？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丹火毁了，修为废了，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你的‘七情化欲丹’，”林晚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最深的秘密，“丹方没错，你炼的也没错。”
柳青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这个丹方，是他从一处古修士洞府中得到的，是他最大的秘密，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
林晚无视他的震惊，继续说道。
“错在最后一步。”
“那枚丹，不是用来吞服的。”
“它的作用，是‘斩’。”
“斩断你和那个‘月儿’之间的因果，斩断你被种下的‘莲印’，斩断那个附在你身上，吸食你气运的鬼东西。”
“你以为你在炼丹救人，其实，你一直在喂养一只附在你身上的鬼。”
林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可惜，你没能炼成。你的‘鬼’，被别人炼成的丹，给抢走了。”
轰！
柳青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想起师父传他丹方时，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想起他每次炼丹失败，修为和神魂就衰弱一分，而师父却总是安慰他，说这是正常的损耗。
想起那个叫石昊的男人出现后，师父对他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冷淡。
想起今天在丹道大比上，石昊炼出的那枚“九转还魂丹”，那丹药的气息，为什么和他苦求不得的“七情化欲欲丹”的丹意，如此相似！
他不是炼丹失败了。
他是被当成了一个药引，一个炉鼎！
他苦苦修炼的一切，他所有的天赋，他所有的气运，都只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噗——”
一口黑血，从柳青口中狂喷而出。
那不是伤，是郁结在心，几乎将他逼疯的怨与恨。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不再空洞，不再麻木，而是燃起了两团黑色的，疯狂的火焰。
他看着林晚，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摩擦。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