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风声鹤唳。
全城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柳青那具单薄得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身体上。
嘲笑声,咒骂声,鄙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从四面八方割来。
石昊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嘴角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怎么?丹火都没了,准备用你的眼泪来炼丹吗?”
丹王抚着长须,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痛心疾首。“痴儿,回头是岸。莫要再当众出丑,给你柳家,也给为师,留最后一点颜面。”
柳青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他眼中那两团黑色的火焰,越烧越旺。
他缓缓走到那尊通体赤红的丹炉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炉身。
然后,他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口混杂着黑气的精血,被他狠狠喷进了丹炉之内。
嗡——
丹炉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一团漆黑如墨,却又带着血色纹路的火焰,在丹炉底部,轰然燃起。
那不是丹火。
那是用他自己的神魂,自己的精血,自己的滔天怨恨,点燃的命火!
“魔功!这是魔道邪术!”
“他疯了!他用自己的命在炼丹!”
台下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取代了之前的嘲笑。
石昊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随即化为更深的不屑。“黔驴技穷!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邪门歪道,装神弄鬼!”
丹王那双仙风道骨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惊异。但他掩饰得很好,只是摇头叹息,满脸的悲天悯人。“无可救药,无可救药啊。”
柳青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丹炉中那团燃烧着他生命的黑火。
他没有去管药材的顺序,没有去管火候的控制。
他只是将一株株药材,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疯狂地扔进丹炉。
轰!轰!轰!
丹炉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炸开。一股股狂暴驳杂的药力,在炉内横冲直撞,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高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焦灼而危险。
“要炸炉了!”
“快退后!这个疯子!”
众人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
石昊冷笑着,胜券在握。这种炼法,别说是成丹,不把半个广场炸上天,都算是柳青祖坟冒青烟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柳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那黑火吸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丹炉即将爆炸的瞬间。
柳青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伸出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了最后一株药草。
那是一株随处可见,连凡人都会拿来喂兔子的,最普通不过的“凝露草”。
看到那株草,石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他疯了!他彻底疯了!”他的笑声,在灵力的加持下传遍全场,“凝露草!药性至阴至寒!他炉里的‘炎龙血晶’是至阳之物,他这是想干什么?阴阳对冲,他想把我们所有人都炸死在这里吗!”
丹王也抚须而笑,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最后的表演。
黑暗的角落里。
小翠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林晚的嘴角,却在那一刻,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高台上。
柳青看着手中的凝露草,林晚那平淡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想烧了这瓜田,光有火,不够。”
“你得让那火,烧到它该烧的地方去。”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几乎要熄灭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高台下,百草堂众人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将那株凝露草,决绝地,扔进了丹炉。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
甚至没有一丝声响。
在凝露草落入丹炉的瞬间,那狂暴的轰鸣,那剧烈的震颤,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前一秒还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下一秒,丹炉就变成了一块冰冷的死铁。
所有人都愣住了。
石昊的笑声,也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一股奇异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味道,从丹炉的缝隙中,悠悠地,飘了出来。
那不是任何丹药的香气。
那味道里,没有灵气,没有药性。
只有一股……
让所有闻到它的人,从灵魂深处,泛起无尽贪婪与渴望的,堕落的气息。
高台之上,丹王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