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替她挡下了所有的俗事。
林晚心安理得地,又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茶馆的生意,在小翠回来后,变得井井有条。
林晚立下了新规矩,忘忧茶馆,每日只接待五位“有缘人”。
想解忧?
可以。先去门口排队领号。
小翠现在是茶馆的大堂经理,负责发号和初步接待。
铁山就跟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谁敢插队,他就用那双能把人冻僵的眼睛盯着谁。
来喝茶闲聊的,林晚也不吝啬,随手就从菜地里摘个黄瓜,掰个番茄,赏给客人。
这些用玄烨的“仙气”浇灌出来的瓜果,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吃过的都说好,一时间,平安镇的居民,都以能拿到林老板赏的半根黄瓜为荣。
后院,
胖子哼哧哼哧地扇着火,锅里炖着一锅不明所以的汤。
他正在为“往生宴”的菜品做实验,嘴里念念叨叨,
“这道菜,就叫‘奈何桥上走一回’,得用猪脚,还得是前蹄,寓意着走得稳,不回头……”
院子中央,
张小辫儿穿着他那身八卦道袍,正对着一面水镜,疯狂练习他的“僵尸鬼步舞”。
他的舞姿,已经从最初的群魔乱舞,进化到了一种诡异的,带着节奏感的抽搐,嘴里还配着音,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瘦子则彻底把茶馆门口的台阶,当成了他的办公室。
他每天就坐在那,抱着他那个紫檀木金边大算盘,一边晒太阳,一边处理着从东域各地雪片般飞来的账目。
“广场舞大赛”的赞助费,“意外伤害保险”的保费,血公子“道祖品牌”的初期营收……
数字大到他这个曾经的魔教账房,都觉得心惊肉跳。
林晚躺在摇椅上,看着这热火朝天又无比和谐的一幕,满意地呷了一口茶。
这小日子,舒坦。
然而,总有不识趣的人,要来打破这份宁静。
这天下午,茶馆来了第六位客人。
他没有排队,铁山也没拦他。
因为他身上那股凌厉的剑气,已经说明,他不是来喝茶的,是来找茬的。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劲装的年轻修士。
背上背着一柄古朴的长剑,眉眼锋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苦修之气。
他径直走进院子,目光扫过正在扭腰的张小辫儿,正在算账的瘦子,最后,定格在躺椅上的林晚身上。
“你就是‘咸鱼基金会’的会长?”
他的声音,像出鞘的剑,冰冷而锐利。
林晚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今天名额满了,有事明天再来。”
“我不是来解忧的。”
年轻修士的声音里,压抑着一股怒火,
“我是来讨个说法的。”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胖子从厨房探出头。
张小辫儿的舞姿僵住了。
瘦子手里的算盘,也停了。
小翠和铁山从前堂赶了过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哦?”
林晚终于睁开了眼,打量了他一下,
“什么说法?”
“我叫剑心。”年轻修士一字一顿地说道,“无门无派一散修,一心只修无情剑道。
我本已触摸到‘剑心通明’的门槛,只需再苦修十年,便可一剑破凡,问鼎元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极致的愤怒和不甘。
“直到半个月前,我路过北地,听说了那座‘堕落之城’。”
瘦子的心,咯噔一下。
“他们说,那里有世间最极致的享乐,能动摇最坚定的道心。我不信。”
剑心握紧了拳头,
“我的剑,就是我的道!区区凡俗欲望,岂能乱我剑心?”
“然后呢?”林晚饶有兴致地问。
“然后……”剑心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只是去听了一段说书,吃了一碗胖师傅的炖肉……”
院子里,张小辫儿和胖子对视一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从那以后,我的剑,就再也提不起来了!”剑心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每日脑子里想的,不是剑谱,不是剑意,而是那肉有多烂,那故事的下一回是什么!”
“我的道心,毁了!”
他指着林晚,那双本该锐利如剑的眸子,此刻竟泛起了水光,
“都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那个什么狗屁‘享乐大道’!你们毁了一个未来的剑仙!”
“你们,必须赔我一个道心!赔我一个未来!”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瘦子脑子飞速运转,这算什么?产品差评?还是恶意碰瓷?咱们的保险里,好像没有“道心破碎险”这个项目啊。
“老板……”小翠有些担心地看着林晚。
林晚却笑了。
她从摇椅上坐起来,走到那个快要崩溃的剑修面前。
“所以,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把我变回去!”剑心红着眼嘶吼。
“变不回去了。”林晚摇了摇头,说得云淡风轻。
“你!”
剑心气得浑身发抖,背后的长剑开始“嗡嗡”作响。
“你以前的道,太窄了。”林晚指了指他,
“只有一柄剑,多无趣?”
她随手从旁边的菜畦里,拔出一根水灵灵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胡萝卜。
“你看这个。”
她把胡萝卜递到剑心面前,
“它长在土里,吸收阳光雨露,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也是一种道。”
“你!”剑心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对方在羞辱他。
“拿着。”林晚把胡萝卜,强行塞进他手里,“
回去,别练剑了。找块地,学着种胡萝卜。什么时候,你能靠自己种的胡萝卜,吃饱肚子,你的新道,就成了。”
“荒谬!简直是荒谬!”
剑心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他堂堂剑修,要去种地?
他猛地拔出背后的长剑。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整个小院。一股纯粹而凌厉的剑意,冲天而起,将院子上空的云,都绞碎了一片。
“我今天,就要用我的剑,斩了你这歪门邪道!”他怒吼着,就要挥剑。
然而,他的剑,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那柄跟随他多年,与他心意相通的灵剑,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一阵阵悲鸣。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恐惧。
剑心愣住了。
他顺着剑尖颤抖的方向,缓缓转过头。
只见不远处,那个一直默默浇水的青衫男子,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
他只是抬起眼,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剑。
就那一眼。
剑心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拽进了一片埋葬了亿万神魔的太古剑冢。
无尽的,腐朽的,却又至高无上的剑意,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
他手中的剑,在这股气息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而那个青衫男子,就是这片剑冢的,唯一的主人。
剑心的手,开始抖。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看着那个依旧拿着水瓢,像个病秧子的男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