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猖狂地大笑起来。
“人油?小白脸,你他娘的是不是话本看多了?”他用砍刀指着血公子,满脸的横肉都在颤抖,“老子在西京城里收保护费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喝奶呢!”
“给我上!”独眼龙狞笑一声,“把这小白脸的手脚打断,扔进那锅粥里,给大伙加点料!”
他身后的地痞流氓们发出一阵哄笑,挥舞着棍棒,一拥而上。
周晟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住手!我乃朝廷钦差,尔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血公子的身影就动了。
那不是走,也不是跑,而是一种飘忽的挪移。
他像一片被风吹起的红叶,轻飘飘地落入了那群地痞中间。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只听见一连串密集的,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和几声短促到变了调的惨叫。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地痞,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飞出去,手中的棍棒断成数截。
血公子手中那把薄如蝉翼的剔骨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残影。
每一次闪过,都伴随着一蓬飞溅的血珠,和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
一个地痞的右手手筋被精准地挑断,他握着棍棒的手掌,无力地垂了下去。
另一个地痞的膝盖骨被刀尖轻轻一点,整条腿瞬间反向弯折,跪倒在地,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个呼吸。
二十多个地痞,全部躺在了地上。
没有一个死的,但每一个都比死了更痛苦。
血公子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他手中的剔骨刀,在指尖优雅地旋转着,刀身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独眼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握着砍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些原本麻木的灾民,此刻眼中也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们见过打架,见过死人,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高效的……屠戮。
血公子抬起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了已经面无人色的独眼龙。
“现在,你觉得我这相术,准不准?”
独眼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里的砍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大爷饶命!好汉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他拼命地磕头,把地面磕得砰砰作响。
“饶命?”血公子笑了,他缓缓走到独眼龙面前,蹲下身,用剔骨刀的刀背,拍了拍他那张满是冷汗的脸。
“也不是不行。”
“我这人,最好说话了。”
“给你两个选择。”血公子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
“一,带着你这些废物手下,去那边排队,登记,然后进营地干活。挖厕所,清垃圾,什么脏活累活,你们包了。干一天,管一顿饭。”
“二,”血公子的刀锋,轻轻划过独眼龙那只完好的眼睛,“我把你这只眼睛也挖出来,做成药酒。然后把你和你这些手下,都扔进城外的乱葬岗,当花肥。”
“我选一!我选一!”独眼龙毫不犹豫地尖叫起来,生怕说晚了半句。
“很好。”血公子站起身,收起了刀。
“滚过去排队。”
独眼龙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对着地上那些还在哀嚎的手下,连踢带骂:“都他娘的别装死了!起来!都给老子起来!排队干活去!”
一群残兵败将,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营地门口,老老实实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挡在灾民和粥锅之间的那道无形屏障,消失了。
灾民们看着那锅依旧冒着热气的粥,又看了看地上那几滩刺目的血迹,一时间,竟没人敢再上前。
周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
他走到粥桶前,亲自拿起大勺,舀起一勺滚烫的粥,盛进一个粗瓷碗里。
他端着碗,走到那群灾民面前。
他看到了那个之前被胖子递过食物的小女孩,她正躲在一个大人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惊恐又渴望地看着他手里的碗。
周晟蹲下身,将碗递到她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孩子,别怕。”
“吃吧。”
“吃了,就有力气了。”
小女孩看着那碗粥,又看了看周晟。
她的手,缓缓伸出,接过了那个比她脸还大的碗。
碗很烫,但她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死死地捧着。
她低下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喝了一口。
滚烫的粥,顺着喉咙滑下。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小女孩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滴进碗里。
她抬起头,看着周晟,发出了来到西京后的第一声,不是哭泣的哽咽。
“谢谢……”
这一声谢谢,像是一道惊雷,炸在了所有灾民的心里。
终于,一个年迈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走到粥桶前,跪下,递出了自己那只破了个大洞的瓦罐。
周晟亲手为他盛满了粥。
一个,两个……
灾民们不再犹豫,纷纷涌了上来,用他们能找到的一切容器,瓦罐,破碗,甚至是用手,来接那能救命的食物。
胖子挥舞着大勺,忙得满头大汗,脸上却挂着一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苏青站在营地门口的阴影里,看着眼前这混乱而充满希望的一幕,轻轻咳嗽了一声。
血公子走到他身边,将剔骨刀收回腰间,声音里带着一丝懒散。
“开锅了。”
苏青看着那些捧着粥,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流泪的灾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是啊。”
“开锅了。”
这生意的第一锅,用血和米,熬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