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那些沉重的钱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握剑的手。
最终,他还是默默地走过去,单手拎起一口几百斤重的箱子,面无表情地走向库房。
张小辫儿看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力气,在剑心面前,就像个笑话。
院子里,总算彻底清静了下来。
林晚重新躺回摇椅,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惬意地眯起了眼。
然而,这份清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巷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一次,来的不是马车,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脸上带着风霜之色的中年男人,站在巷口,踌躇着,不敢进来。
正是那个跑西凉商路的管事,马三。
瘦子看到他,连忙迎了出去。
“马三哥,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谢谢林老板。”
马三的眼圈有些发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递给瘦子。
“金家的……金老板,把我那批货,一分不少地还给我了。”
“他还……还说,林老板已经把西京矿脉的开采权,包给了他。他让我以后跟着他干,跑西凉这条线,他保我一路平安。”
马三说着,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走投无路的小商人,只是因为在银行存了一百两银子,说了几句实话,命运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我跑这趟货,赚的红利。一共是三百两。我留下一百两养家糊口,剩下的二百两,想……想存进银行。”
他把那个油布包,塞到瘦子手里,然后对着院子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林老板的大恩大德,马三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说完,他便转身,步履坚定地走了。
瘦子拿着那沉甸甸的二百两银子,走回院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摇椅上那个仿佛已经睡着了的身影,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老板那句“不亏本的生意,最赚钱”的含义。
老板做的,何止是不亏本的生意。
她是在用别人的钱,别人的命,去赚一份,能改变天下的功德。
瘦子将那二百两银子,郑重地记在了账本上。
马三,活期储蓄,贰佰两。
他看着这个数字,觉得比今天入账的那几百万两,还要沉重,还要有分量。
傍晚,夕阳西下。
瘦子从厨房里钻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自从胖子走后,瘦子兼职厨师了。
“老板,吃饭了!”
今天的面,格外丰盛。
不仅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上面还铺了一层刚卤好的牛肉,撒着翠绿的葱花。
“张小辫儿回来了,给他接风。”瘦子笑着说。
张小辫儿闻着香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搬了一天箱子,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谢谢瘦哥!”
饭桌上,难得的热闹。
瘦子,张小辫儿,剑心,三个人围着桌子,呼啦呼啦地吃着面。
林晚小口地吃着面,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小辫儿,你这次来,北原那边都安顿好了?”瘦子含糊不清地问。
“那必须的!”张小辫儿咽下一大口面,“咱们的‘咸鱼速运’,现在是北原第一大商号!那些部落的头人,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的!”
“还有咱们那个‘灵兽保护站’,现在也走上正轨了。赫连狂和拓跋封那两个家伙,现在天天抢着给灵兽铲屎,比谁铲得都干净!”
“真的假的?”瘦子一脸的不信。
“那可不!”张小辫儿一脸得意,“老板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嘛,账目少一个铜板,动物少一根毛,就让巨象尝尝他们的象拔。那俩家伙,现在比谁都爱护动物!”
众人哈哈大笑。
林晚听着,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喜欢这种感觉。
吵闹,鲜活,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比一个人待在茶馆里,对着一群修仙问道的怪人,有意思多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皇城司便服的年轻人,在门口探了探头,看到院子里的情景,有些犹豫。
“进来吧。”
林晚放下筷子。
那年轻人走了进来,对着林晚一拱手,神色有些古怪。
“林老板,秦大人让我给您带个话。”
“他说,三皇子的人,已经开始清查京城里,所有和西凉有过来往的商号了。动作很快,手段也很……直接。”
“还有,”年轻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太子殿下派往西京的‘监工’,今天下午,已经出城了。”
“监工?”林晚眉梢一挑,“派的谁?”
那年轻人想了想,答道:“吏部侍郎,王镇。”
“王镇?”瘦子抱着算盘,嘀咕了一声,“我好像听过这名字。是那个王家的人吧?金玉楼刘掌柜他们那个圈子里的。”
“吏部尚书周道安病了,太子殿下便举荐了他这位门生暂代监察之职。”那年轻人补充道。
林晚笑了。
太子这一手,玩得漂亮。
明面上,是派了自己人去西京盯着,实际上,却是把王家推到了前台。
王镇是王家人,又是太子的人。他去了西京,代表的就不只是东宫,更是整个王家的利益。
这样一来,王家就必须死心塌地地跟着太子干。
而西京那三家,金家被她捏着把柄,石家是纯粹的商人,只有王家,背景最深,最难控制。
现在,太子亲手给王家套上了一个名为“监工”的枷锁。
“有意思。”林晚端起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面,又吃了一口。
年轻人见话已带到,躬身行了一礼,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院子里,恢复了吃饭的氛围,但气氛却有些变了。
“老板,”张小辫儿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太子和三皇子,这斗法都斗到咱们西京去了。咱们夹在中间,会不会被挤死啊?”
林晚咽下面条,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什么是挤死,而不是把他们两个都挤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