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如同通往地心。四周的青铜墙壁被一种深紫色的苔藓覆盖,苔藓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勉强照亮前路。空气中弥漫着陈旧、腐朽,却又混合着精纯星辰能量的古怪气息,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衣袂破空与心跳的声音。
陆衍将速度催动到极致,身形几乎化作一道贴着地面飞掠的淡薄星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三道属于观星阁的气息如影随形,并且正在缓缓逼近。观星阁的身法玄妙,似乎对此地环境极为适应,速度竟不比拥有星陨之体的他慢多少。
通道并非一路坦途。不时有残破的青铜机关突兀弹出,带着锈蚀的寒光刺来;墙壁上刻录的符文偶尔亮起,激发出一道道紊乱的星辰射线;甚至地面会突然塌陷,露出下方闪烁着危险星芒的陷阱。
这些阻碍对陆衍而言算不得什么。《天机衍道诀》赋予他超乎常人的危机预感,星陨之体让他能硬抗大部分能量冲击,手中柴刀(虽仍是凡铁,但在星辰之力包裹下锋锐无匹)精准地劈开袭来的机关。他的速度几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但跟在他身后的观星阁三人,应对得更加轻松。那持尺老者玉尺轻点,往往能提前引动或平息机关符文,另外两人则如同未卜先知,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所有陷阱。他们对这里的了解,远超陆衍的预估。
“不能让他们一直跟着!”陆衍心念电转,在穿过一片布满了悬浮青铜碎片的区域时,他猛地回身,并指如剑,朝着身后通道顶部虚空一划!
一道凝练的、蕴含着寂灭意味的暗金剑气悄无声息地没入青铜顶壁。
下一刻,顶壁之上刻录的数个古老符文骤然亮起,随即变得极不稳定,轰然爆开!狂暴的星辰能量夹杂着青铜碎片,如同暴雨般向着通道后方席卷而去!这是陆衍凭借《天机衍道诀》对符文结构的瞬间解析,找到其薄弱点后引发的连锁反应!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虽然威力不足以重伤元婴修士,却足以造成片刻的阻碍与混乱。
“嗯?”后方传来观星阁老者一声轻微的惊疑,随即是玉尺挥动,星光屏障升起的波动。
陆衍趁此机会,速度再增,瞬间将距离拉开数十丈,拐过一个弯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冲出了通道,踏入了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
这是一座宏伟得难以言喻的青铜殿堂。穹顶高悬,仿佛模拟着星空,镶嵌着无数颗散发着永恒光芒的“星辰”,将整个殿堂照亮。一根根需要十人合抱的青铜巨柱支撑天地,柱身上雕刻着日月星辰、神魔征战的古老壁画,充满了蛮荒与史诗感。
殿堂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尘埃,踩上去松软无声。而在殿堂的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由某种暗银色金属铸造的奇异仪器。
这仪器主体是一个倾斜的圆盘,边缘刻满了无比繁复、精细到极致的星辰刻度与古老符文。圆盘中心,竖立着一根晶莹剔透、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指针。此刻,那指针正在极其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自行移动着,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声。
一股浩瀚、古老、仿佛能度量时间、定鼎星空的磅礴气息,从这仪器上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殿堂。
“星晷!”陆衍瞳孔骤缩,瞬间认出了此物!与那神秘传讯中提及的名字一模一样!
而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在这座巨大星晷的基座周围,竟然盘坐着七八具尸骸!
这些尸骸不知死去了多少岁月,身上的衣物大多已经风化,但依旧能勉强辨认出不同的样式。有身着流云剑宗长老服饰的,有穿着类似之前大厅中魔修衣袍的,甚至还有两具保留着部分妖族特征的骸骨!他们的死亡姿势各异,有的仿佛在打坐中寂灭,有的则保持着向前扑击的姿态,但无一例外,他们身上都没有明显的外伤,仿佛生命与灵魂在某一刻被瞬间抽离。
“流云剑宗失踪的金丹……还有其他更早的探索者……”陆衍心中一沉。这些人,恐怕都是被这“星晷”,或者说被这星晷所镇压或连接的东西,夺走了生机!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除了星晷和尸骸,在殿堂的尽头,也就是星晷指针所指的方向,似乎有一扇紧闭的、非金非石的暗沉大门,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道细长的、与星晷指针形状契合的凹槽。
那里,才是最终的“门扉”!
就在这时,破空声传来,观星阁的三道身影也冲入了殿堂。他们似乎并未被陆衍之前的阻碍所伤,只是气息略微急促了一些。
三人进入殿堂的瞬间,目光便被中央那巨大的星晷牢牢吸引,尤其是那持尺老者,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热光芒,甚至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果然是它……记载中的‘定界星晷’!掌控时空节点的钥匙!”老者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
另外两名观星阁弟子也面露震撼与敬畏。
陆衍心中凛然,观星阁的目标,果然是这星晷!他们想掌控它?
持尺老者很快压下激动,目光转向陆衍,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小友,你能找到此地,身负‘星钥’,引动星晷共鸣,想必也知此物关乎重大。此乃我观星阁世代追寻之物,关乎此界安危。还请小友交出星钥,离开此地,我观星阁可承你一份人情,并保你安全离开陨星湖。”
他语气看似客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以及隐含的威胁。
陆衍手持柴刀,立于星辉与尘埃之中,身形挺拔如松。他看了一眼那星晷基座周围的尸骸,又看了一眼观星阁三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关乎此界安危?那为何这些先行者,皆葬身于此?你们观星阁,又打算用它来做什么?”
持尺老者面色一沉:“此中缘由,非你所能知晓。交出星钥,否则,休怪老夫不顾念你修行不易!”
话音未落,他身旁那名观星阁男弟子已然出手!他手中一面星光罗盘骤然亮起,数道如同锁链般的星光激射而出,缠绕向陆衍,试图禁锢他的行动与灵力!
与此同时,那名女弟子檀口微张,一枚闪烁着七彩星芒的细针无声无息地刺破虚空,直取陆衍眉心识海!这攻击歹毒无比,专伤神魂!
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的合击之势,显然不想给陆衍任何反抗的机会!
陆衍眼中寒光暴涨!他早就料到对方会动手!
“锵!”
柴刀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璀璨的星辉骤然爆发!不再是单纯的星辰之力,其中更融入了那一丝寂灭一切的剑意!刀光如星河倒卷,迎向那星光锁链与七彩细针!
“轰!”
星光锁链在与刀光接触的刹那,便剧烈震颤,随即寸寸断裂!那枚七彩细针更是发出一声哀鸣,表面的星芒瞬间黯淡,被刀光中蕴含的寂灭之意侵蚀,倒飞而回!
那名出手的男弟子闷哼一声,脸色一白,显然法宝受损牵连自身。女弟子也是花容微变,连忙收回那光芒黯淡的细针,眼中闪过惊骇。
他们没想到,陆衍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横,尤其是那刀光中蕴含的诡异剑意,竟然能直接侵蚀、瓦解他们的星辰法宝!
“寂灭星意?!你竟能将寂灭魔星的意念融入自身剑道?!”持尺老者失声惊呼,看向陆衍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惊惧,“你可知这是在玩火自焚!”
“我的道,何须你来评判!”陆衍冷喝一声,主动出击!他身形一晃,化作三道残影,分别袭向观星阁三人!正是《流云剑诀》中的身法,但在星辰之力的催动下,速度与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持尺老者脸色凝重,玉尺挥动,布下重重星光屏障。另外两人也急忙施展手段防御。
殿堂之内,星辉爆闪,剑气纵横,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陆衍以一敌三,凭借着星陨之体的强悍、寂灭剑意的诡异与《天机衍道诀》的料敌机先,竟一时不落下风!他的柴刀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撕裂星辰、湮灭万物的气势,逼得观星阁三人不得不全力应对。
然而,观星阁三人配合默契,功法玄妙,更是对此地环境极为熟悉,总能借助殿堂内残留的星辰禁制对陆衍进行干扰。那持尺老者的玉尺更是神异,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定住陆衍的攻势片刻。
战斗陷入胶着。
就在四人激战正酣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或许是受到他们战斗能量波动的刺激,或许是那指针已然走到了某个临界点……
那座巨大的“定界星晷”,中心那根晶莹的指针,猛地发出一声清晰的“咔嚓”声,定格在了某个特定的刻度之上!
“嗡——!!!”
整个星晷,猛地爆发出吞没一切的炽烈光芒!与此同时,殿堂尽头那扇暗沉的大门,门上的凹槽也随之亮起!
星晷,被触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