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沙漠,风里开始裹着陌生的凉意。
林怡希站在气象站前,温度计的红色液柱停在48摄氏度。这是他们来到这里六年来的最低温度,连空气都不再灼人,带着一丝干燥的清爽。
“真凉快。”小满蹦跳着跑过来,手里举着刚摘下的沙漠苹果,“林老师,这个果子比夏天甜多了!”
那些曾在高温中蔫头耷脑的果树,如今在凉风中舒展着枝叶,结出累累硕果。王大爷在果园里修剪枝条,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温度降了,果子才敢使劲长。”
温度下降的速度超出了预期。
十二月,日间最高温稳定在42度,夜间降至15度。沙漠的夜晚第一次有了寒意,人们不得不翻出压箱底的保暖衣物——那是用耐高温纤维编织的夹克,现在成了抵御夜凉的宝贝。
“母亲笔记里说过。”林怡希翻开泛黄的纸页,“‘极端气候的转折,往往藏在最细微的变化里。’” 她指着窗外,“温度下降让地下水脉彻底活了过来,复活草的根系现在能深入地下五十米。”
新年钟声敲响时,基地的人口突破了六百。
新来的幸存者带来了更多种子:小麦、玉米、豌豆,甚至还有几株苹果树苗。人们在复活草矿场旁开辟了新的农田,用纳米涂层技术改良土壤,将高温下积累的盐碱一点点中和。
“看!”周延指着地里的嫩芽,“小麦发芽了!温度刚好适合它们生长。”
林怡希蹲在田埂上,指尖轻触湿润的泥土。六年前的绝望仿佛还在昨天,如今这里却有了春耕的景象。她想起母亲笔记的最后一句:“囤货不是终点,是让希望落地生根的起点。”
二月,沙漠迎来了第一场像样的雪。
雪花很小,却纷纷扬扬落了整夜。清晨,沙地上铺着薄薄的白毯,孩子们追着雪球奔跑,笑声穿透寒冷的空气。
“温度38度。”王大爷哈着白气,“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他们用积雪融水灌溉麦田,用低温延缓作物生长周期。曾经为高温焦虑的人们,现在开始学习如何在凉爽中耕耘——这是比对抗烈日更复杂的学问,却也让他们更贴近土地的真实。
四月,温度降至35度。
基地的图书馆开馆了。小满担任图书管理员,她整理着母亲留下的资料,还有这些年他们记录的实验数据。书架上,一本《沙漠生态重建手册》格外醒目,封皮是林怡希用耐高温布料亲手缝制的。
“这里写着。”小满指着某一页,“‘当温度回归正常,我们要做的不是忘记过去,而是带着教训重建。’”
五月,第一茬小麦成熟了。
金黄的麦浪在微风中起伏,人们戴着草帽收割,打谷机的轰鸣声里混着欢笑。林怡希捧起新磨的面粉,闻着熟悉的麦香,眼眶微微发热。
“可以做馒头了。”周延笑着说,“孩子们肯定爱吃。”
王大爷将收获的小麦分成三份:一份留种,一份磨粉,还有一份酿成了麦酒。庆功宴上,人们举着粗陶杯,庆祝这迟来的丰收。
深夜,林怡希站在观测塔上。
沙漠的星空格外清澈,温度计显示32度。她知道,温度还会继续下降,直到回归正常。但比温度更重要的,是人们心里的那粒种子——在高温中生根,在绝望中发芽,如今终于要开出希望的花。
“我们做到了。”她轻声说,“不仅活了下来,还教会了后代如何在任何环境里播种未来。”
风掠过麦田,带来新麦的清香。在这片曾经的不毛之地,一个真正的家园,正在凉爽的秋意中,慢慢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