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荒原刮着夹着沙粒的风,林怡希裹紧冲锋衣,望着远处龟裂的土地。周延蹲在报废的卡车旁,用扳手敲打油箱,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原野里格外刺耳。小满抱着半块压缩饼干,蹲在他们脚边,小声数着饼干渣:“还剩七块……够我们吃三天吗?”
“够。”林怡希蹲下来,把最后半瓶净化剂塞进背包,“但我们要找到新的种子库。”
三天前,他们在南郊农场地下仓库守了七十二小时。副市长的军队用无人机投下燃烧弹,陈叔为了引开火力,抱着母亲的旧相册冲进火场。等火势扑灭,仓库只剩焦黑的房梁,半袋抗辐射小麦种子被抢走。
“现在怎么办?”周延擦了擦额头的汗,“农场被毁,我们连最后一点储备都没了。”
林怡希翻开母亲的旧地图,指尖划过标记的红点:“北边三百公里,有个废弃的气象站。我妈说过,那里有她早年建的地下囤粮点。”
“气象站?”小满眼睛亮了,“是不是有好多罐罐?像动画片里的宝藏?”
林怡希笑了笑:“是妈妈的‘希望罐’——她存了二十年的应急物资,按四季分类。”
夜幕降临时,三人躲进了废弃的气象站。铁门锈得能掰下碎屑,林怡希用从农场捡来的钢筋撬开门锁。霉味混着尘土扑面而来,手电筒光束里,成排的铁皮柜像沉默的士兵。
“这是……”周延拉开最底层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真空包装的大米、冻干蔬菜,还有贴着标签的玻璃罐——蜂蜜、果酱、甚至还有母亲手写的“春分腌萝卜干”配方。
“妈妈的囤货哲学。”林怡希抚过柜子上的刻痕,“她总说‘囤货要藏在不同地方,像种子撒向四方’。”
小满扑过去,抱着个贴着“草莓酱”标签的罐子:“林老师!这是你妈妈做的吗?”
“嗯。”林怡希拧开盖子,酸甜的香气涌出来,“十年前的味道。”
突然,外面传来引擎轰鸣。周延冲到窗边,手电筒光扫过——三辆改装的越野车停在气象站外,车身上画着交叉的骷髅,为首的车里,副市长的亲卫队长探出头:“林小姐,市长说了,只要你交出种子和配方,给你留个全尸。”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林怡希攥紧拳头。
“农场仓库有追踪器。”周延扯下墙角的电线,“我们被监听了。”
警报声响起。林怡希迅速把物资塞进背包:“走密道!气象站地下有母亲挖的逃生通道!”
密道里潮湿阴冷,墙壁上还留着母亲用红漆写的“安全出口”。小满攥着林怡希的衣角,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和砸门声,小声问:“我们会死吗?”
“不会。”林怡希摸出兜里的琥珀吊坠,“你奶奶的腌萝卜干,你妈妈的围巾,还有这些种子……我们都带着。只要这些东西在,我们就能活。”
密道尽头是片小树林。月光透过树冠洒下,林怡希靠在树干上喘气。周延递来水壶:“还有半瓶。我们得省着喝。”
“去哪?”小满揉着发红的眼睛。
林怡希指着北方:“地图上标着,再走五十公里有个水库。那里可能有地下水,还有……”她顿了顿,“我妈说过,水库边有个老猎户,他藏了一仓库过冬的腊肉。”
“猎户?”周延挑眉,“现在还有人活着?”
“不知道。”林怡希裹紧冲锋衣,“但总要试试。”
五月的晨雾里,三人看见了水库的轮廓。水面漂浮着死鱼,岸边的芦苇丛里,几具腐烂的尸体半泡在水里。小满捂住嘴:“好臭……”
“别怕。”周延拔出刀,“有尸体的地方,说不定有活人。”
他们沿着堤坝走,绕过一具被啃食过半的尸体,看见岸边立着间破木屋。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咳嗽声。
“谁?”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
林怡希推开门,看见个裹着兽皮的老人,坐在火塘边磨匕首。他抬头,浑浊的眼睛扫过三人:“外来者?”
“我们是来找……”
“知道。”老人打断她,举起手里的匕首,“你们身上有林医生的味道。”
林怡希愣住:“您认识我母亲?”
老人咳嗽着站起来,从床底拖出个铁皮箱:“她十年前救过我。那时候我儿子得流感,是她给的抗病毒药。”他掀开箱盖,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腊肉、盐巴,还有晒干的草药,“她说,要是末日来了,来这里找我。”
“您一直在这儿?”周延问。
“守着这些。”老人把匕首插回腰间,“等林医生的女儿来。”
小满扑过去,摸着腊肉:“奶奶说,腊肉是过年才能吃的!”
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泪光:“丫头,这不是过年,是活命。”
傍晚,木屋的烟囱升起炊烟。林怡希煮着腊肉粥,周延修补漏雨的屋顶,小满在院子里用树枝搭鸟窝。老人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的山:“林医生说,人活下来,不是靠囤多少货,是靠心里有块地方,永远装着春天。”
林怡希盛了碗粥,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起母亲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囤货,是把希望种进土地里,等它发芽。」
此刻,小满正把晒干的萝卜干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叮当作响。周延修好了屋顶,阳光透过新补的瓦片洒进来,落在三人交叠的影子上。
荒野的风还在吹,但这里有了烟火气,有了活着的声响。林怡希知道,他们的“独行”从未结束——这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带着母亲的遗产,带着彼此的信任,带着对春天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