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帐里的艾草烟熏得人眼睛发涩。
林怡希盯着陶碗里第七次熬煮的圣心草汁——依旧是稀淡的黄绿色,像杯没放糖的野菜汤。躺在对面的拾荒部落长老咳了一声,指甲缝里的青灰又深了些,喉咙里滚出“嗬嗬”的嘶吼:“怡希丫头,别熬了……俺这把老骨头,耗不起喽。”
王婶用沙棘杖敲了敲地面:“上月轻症喝了这汁能睡半日,现在连一刻钟都撑不住,病毒怕是又变了!”张姐掀帘进来,脸色比沙暴天还沉:“东边围墙又被撞塌了,丧尸群里混着几个‘新变种’——指甲带倒刺,撕咬时喷黑水,中了水的伤员,疹子比谁都长得快。”
小满怀里抱着阿囡,娃的手指绞着蜜哨穗子:“怡希姐,是不是圣心草‘生气’了?咱没让它晒太阳,也没给它唱歌……”一句话提醒了林怡希,她猛地翻开母亲笔记的“圣心草篇”,指尖停在一行被虫蛀的小字上:「圣心草,春生夏长,秋实冬藏,然其花必待‘共生蜂’授粉方吐圣气,无蜂则叶茂汁寡,压不住重症尸气」。
研究停滞:原来缺了“共生蜂”
“共生蜂?”阿依汗凑过来,冰焰草绳上的灰簌簌落,“俺在断喉谷见过一种小黄蜂,翅膀带金斑,专绕着圣心草飞,难道就是它?”沙七挠着头:“可绿洲这三年没见过蜂了,沙暴把蜂巢全刮没了……”
林怡希突然想起什么,翻到笔记附录的“虫谱”:“沙枣核里常有‘蜜虫’,幼虫食核粉,成虫能引蜂”。她抓起一把沙枣核粉撒在医帐外,小满立刻吹起蜜哨——那是用沙枣核雕的哨子,吹出的调子像蜂鸣。可等了半日,除了几只沙蝇,连蜂毛都没见着。
“是不是蜂也染了病毒?”王婶忧心忡忡,“上月拾荒部落的蜂箱全空了,蜂蛹都变黑了。”张姐突然指着沙鼠尸体:“你们看它的肚子——”沙鼠是昨日试药的,此刻腹部鼓胀,剖开后竟爬出几条白色幼虫,正啃食残留的圣心草汁液。“这沙鼠吃了圣心草籽,肚子里长了‘蜜虫’!”
花期谣:等蜂来,等花开
阿囡突然指着沙枣核粉堆:“怡希姐,你看那些小虫子!”——细密的沙枣核粉里,果然钻出几条米粒大的白虫,翅膀还没长硬,却在粉里扭动着,像在寻找什么。林怡希想起母亲笔记里的“虫媒法”:“取蜜虫幼虫置于陶罐,以圣心草叶饲之,成虫羽化后可引蜂”。
众人立刻动手:沙七用沙枣核铲挖陶罐,阿依汗采来新鲜冰焰草花(说是能镇住虫子的戾气),小满用蜜哨给幼虫“催眠”(吹轻柔的“安虫谣”),林怡希亲手把圣心草嫩叶铺在罐底。可幼虫羽化成虫那天,只飞出一只小黄蜂,翅膀上的金斑黯淡无光,围着陶罐飞了两圈,竟一头撞死在沙柳枝上。
“蜂也弱了……”王婶叹气,“末日的虫和人一样,没力气干活了。”林怡希看着陶罐里剩下的幼虫,突然翻开笔记最后一页——那幅“所有结盟部落”的简笔画旁,母亲用朱砂写着:「花期有信,蜂来有时。囤货在心,等亦是囤」。
“咱不等蜂了。”她把圣心草的花苞摘下来,放在蜜虫幼虫罐口,“你娘说‘花为草之魂’,咱用‘花期谣’催它开花,再用古法‘九蒸九晒’提汁液。”小满立刻点头,带着沙婴尸们围在陶罐边,用蜜哨吹起新调:“圣心草,花期谣,花骨朵,快快笑,风不来,谣来绕,等你开,圣气冒……”
囤货之外的“等”
歌声飘了三日,陶罐里的圣心草花苞竟真的裂开了条缝,露出淡紫色的花瓣。林怡希按母亲笔记的“九蒸九晒”法:第一次蒸用圣树汁汽,第二次晒在云种叶上,第三次混沙枣核粉揉……折腾了七天七夜,终于得到一小块深褐色的膏状物——浓缩圣心草膏。
可当她把药膏涂在重症患者的肺俞穴时,对方的嘶吼只是顿了顿,青灰指甲依旧往肉里抠。“还是不够……”林怡希看着仅剩的半块药膏,眼眶发酸。王婶拍拍她的肩:“你娘笔记说‘囤货如等雨,雨来则生,不来则蓄’,咱这膏虽少,却能稳住三个轻症,总比没有强。”
沙七扛着沙枣核铲进来,脸上带着笑:“断喉谷的圣心草开花了!虽然只有三朵,但花瓣上的金斑比往年亮!”阿依汗补充:“俺用冰焰草灰在花根画了‘护花符’,沙鼠不敢啃了。”小满举着蜜哨蹦跳:“花期谣管用!咱再去采几朵,晒干磨粉,混在膏里!”
进度不动,心在动
傍晚,绿洲的沙柳林里支起了“花期观察架”,王婶带着云种部落的女人用沙枣核粉画“等花符”,张姐教沙盗用冰焰草绳编“防鸟网”(怕鸟啄花),阿囡把沙枣核“小娃娃”放在每株圣心草旁:“给花当伴儿,它就开得快了。”
林怡希把研究数据写在羊皮纸上:浓缩膏能让轻症安静两时辰,重症延缓恶化半日。“进度是不动,但心没停。”
她对阿依汗说,“你娘笔记说‘等亦是囤’,咱囤的不是药,是等花开的耐心,等蜂来的希望。”
深夜,她独自坐在观察架下,看圣心草的花瓣在月光下舒展。远处传来沙婴尸的鼾声,混着小满的蜜哨,像首永远不会结束的“花期谣”。
她知道,研究可能还会停滞,病毒可能还会变异,但只要这群女人手挽手,用童谣当钟,用耐心当尺,就没有等不到的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