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号”深海勘探船切开墨蓝色的太平洋海面,目的地:地球最深的伤痕——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边缘一处新发现的热液喷口区。船上搭载着最新的“深渊骑士”号载人潜水器,以及我们这支精英科学家与工程师团队。
领队是经验丰富的海洋地质学家艾琳娜·沃克,我是机械师兼潜水器维护主管杰克·莫斯。还有年轻的生物学家莉娜·陈,以及寡言少语的操作员卡尔。
任务本该是例行公事:取样、测绘,寻找可能存在的极端微生物。但下潜至5000米深度时,“深渊骑士”外部摄像头捕捉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一个巨大、扭曲、非自然的金属结构,半嵌在陡峭的海沟岩壁上,像是某种塔楼的残骸,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硫化物沉积和奇异的水螅体,但其规则的几何形状 screaming of intelligence. 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沉船或科研设备。
“上帝啊……那是什么?”莉娜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颤抖。
艾琳娜呼吸急促:“未知人造物。卡尔,靠近点。杰克,检查声纳成像。”
声纳图像返回的结果让控制室一片死寂。那结构内部是中空的,规模远超露出部分,延伸向海沟更深处,其金属合金成分无法识别,回声特征与地球任何已知材料都不符。
“深渊骑士”谨慎地靠近。莉娜操控机械臂,试图刮取一点表面沉积物样本。
就在机械臂接触那结构的瞬间——
整个潜水器猛地一震!所有灯光疯狂闪烁,警报凄厉响起!
“我们被吸住了!”卡尔大吼,拼命拉回操纵杆,但毫无反应。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正将“深渊骑士”拖向那个结构!
“断开机械臂!紧急上浮!”艾琳娜尖叫。
我猛拍紧急释放按钮,无效!动力系统读数乱跳,正在飞速失灵!
“它在干扰所有电子设备!我们失去控制了!”
外部摄像头最后传回的画面,是那个巨大金属结构表面打开了一个不规则的、仿佛被撕裂的洞口,内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潜水器被无可抗拒地拖入其中。
然后,屏幕一黑。
……
我在剧烈的头痛和刺耳的金属呻吟中醒来。
“深渊骑士”内部应急灯提供着昏暗的红光。空气浑浊,带着一股浓重的臭氧和……某种陌生的、甜腻的金属腥气。
“有人吗?”我沙哑地喊道。
“杰克?你醒了?”是艾琳娜,她额角流血,但看起来还算镇定。莉娜在一旁啜泣,卡尔则脸色惨白地检查着控制台。
“我们在哪?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卡尔的声音干涩,“所有外部通讯中断,动力系统完全宕机,生命支持靠备用电池勉强维持。我们被……关在某个地方了。”
关?
我挣扎着爬到舷窗边,用袖子擦掉冷凝水。
窗外,不是预想的深海景象。
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幽绿色调光的内部空间。扭曲的、仿佛生物血管般的发光脉络遍布视野所及的墙壁,那些墙壁材质非金非石,还在极其缓慢地、令人不适地蠕动。远处,可以看到更多类似“深渊骑士”的金属残骸,被某种粘稠的、半透明的生物基质包裹、消化着。
我们不在海沟里了。
我们在那个东西的里面。
“它……是活的?”莉娜恐惧地低语。
仿佛回应她的问题,整个空间猛地一震!一种低沉、悠长、穿透船体的嗡鸣声响起,震得人牙齿发酸。那不是机械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呻吟。
“它在移动!”卡尔看着完全失灵但仍在记录惯性数据的仪表,“速度很快!方向……向下!”
更深?下面只有海沟最深处,那是连钢铁都会被压扁的地狱!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抓起一把液压钳,“试试能不能撬开舱门!”
“外面压力会把我们压成肉酱!”艾琳娜阻止我。
“待在这里也是等死!这东西不知道要把我们带去哪!”
争论被一阵尖锐的刮擦声打断。声音来自潜水器顶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上面拖行。
我们全都僵住了,屏息倾听。
刮擦声停止了。
接着,一种粘稠的、湿漉漉的叩击声在舱门外响起。
嗒。
嗒。
嗒。
很有规律。像是在探索,又像是在……敲门。
莉娜吓得捂住了嘴。
卡尔慢慢挪到舱门猫眼前,向外望去。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脸色变得死灰,瞳孔极度收缩。
“你……看到什么了?”艾琳娜颤声问。
卡尔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控制台,然后顺着台壁滑坐到地上,开始无声地剧烈颤抖,口水从嘴角流下都毫无知觉。
他疯了。仅仅是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的东西……是什么?
“咚!”
一声沉重的撞击!整个舱门向内凸起了一块!金属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东西要进来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举起液压钳,艾琳娜抄起一把消防斧,莉娜也颤抖着拿起一个扳手。
“咚!!”
又一下更猛烈的撞击!门锁变形,密封条破裂!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强烈深海压力和那种甜腻腥气的风从缝隙里灌了进来!
“准备!”我嘶吼着,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咚!!!”
第三下撞击!舱门猛地被撞开!
一个东西……挤了进来。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深海生物。
它大致呈人形,但完全由惨白的、半透明的胶质物构成,内部包裹着扭曲的、似乎是“深渊骑士”外部零件的金属碎片,像是拙劣的模仿。它的“脸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由黑暗和碎光组成的漩涡。
它发出一种高频的、非人的嘶嘶声,直接钻进脑髓。
它移动的方式像是定格动画,一帧一帧地,朝着离它最近的、已经崩溃的卡尔“走”去。
“滚开!”艾琳娜尖叫着,一斧头劈在它身上!
斧刃深深嵌入那胶质躯体,但没有血流出来,只有更多的惨白物质翻涌上来,包裹住斧头,并沿着斧柄快速向艾琳娜的手臂蔓延!
艾琳娜惊恐地想松手,但已经晚了!那物质像有生命的电流一样窜上她的手臂,她的皮肤瞬间变得和那东西一样惨白透明,并且正在向上蔓延!
她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叫!
我想用液压钳攻击,但那东西猛地转过头,那个面部漩涡对准了我。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离了!无数混乱、疯狂、不属于我的图像和声音涌入我的大脑!深海的光怪陆离,金属的撕裂声,非人的低语……是之前被这东西吞噬掉的“乘客”们的残留意识?!它在同化我们!
莉娜尖叫着将扳手砸向那东西。
扳手穿过了它半透明的躯体,打在了后面的舱壁上。
那东西似乎被激怒了,它扔下正在被快速“转化”的艾琳娜(她已经不再惨叫,只是站在那里,身体剧烈地抽搐变形,眼神变得和那东西一样空洞),猛地扑向莉娜!
“不!”我冲过去想拉开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撞在墙上,眼前一黑。
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那惨白的怪物将莉娜完全包裹住,她的挣扎迅速微弱下去,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内部有光怪陆离的漩涡开始形成……
然后,我彻底陷入了黑暗。
……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醒来时,头痛欲裂。“深渊骑士”内部一片狼藉,应急灯忽明忽灭。
艾琳娜、卡尔、莉娜……都不见了。
只有地板上残留着几滩正在缓慢蒸发(或者说被吸收?)的惨白色粘液,以及莉娜那个扳手。
他们都……被同化了?
巨大的悲痛和恐惧淹没了我。
我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舱门大开。门外,不再是那个幽绿色的巨大空间。
而是一条狭窄、潮湿、内壁不断蠕动、发出微弱生物光的通道。通道壁上,隐约可见一些尚未被完全消化的金属碎片,以及……半张嵌在肉壁里、表情凝固在极致惊恐的人脸!是之前其他遇难潜水器的人?
那个东西……这个巨大的生物……它不仅在吞噬金属,还在吞噬、消化、模仿里面的乘员!
我必须离开!
我捡起莉娜的扳手,小心翼翼地走出舱门,踏入那条令人作呕的生物通道。
通道通向四面八方,如同怪物的肠道。低沉的嗡鸣声和那种非人的嘶嘶声无处不在。
我凭着直觉,选择向上倾斜的通道爬去。
一路上,我看到了更多恐怖的景象:被消化一半的潜水器残骸;挂在肉壁上的、破碎的宇航服(这里怎么会有宇航服?!);甚至还有一些根本无法形容的、非地球科技的仪器碎片……
这个“东西”,存在了多久?它吞噬了多少来自不同时代、不同文明的探索者?
突然,前方通道传来脚步声!
不是那种胶质物的粘稠声,而是真正的、沉重的靴子踏在肉壁上的声音!
还有手电光!
是救援吗?!
我心中涌起狂喜,奋力向前跑去:“喂!救命!我在这里!”
拐过弯,手电光猛地照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站住!别动!”一个严厉的、带着紧张的声音喝道。说的是英语,但口音很奇怪。
我停下脚步,眯着眼适应光线。
是几个人!穿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密封性极好的黑色防护服,戴着全覆盖头盔,手里拿着……武器?一种造型奇特、发出低频嗡嗡声的长管器械,显然不是人类常规武器。
他们不是救援。他们是谁?
为首的人看清了我的样子,似乎松了口气,但枪口并未放下:“又一个幸存者?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的潜水器呢?”
“被……被消化了……我的同伴……他们被……”我语无伦次,指向身后。
那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认知污染程度较低,尚有救援价值。”其中一个人对领头者说,语气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领头者点了点头,收起那奇怪的武器,向我走来:“跟我们走,我们能带你离开这个‘回收站’。”
回收站?他们管这叫回收站?他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是谁?”我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领头者停下脚步,头盔下的目光似乎审视着我:“我们是‘清洁工’。负责处理‘深渊’偶尔消化不良吐出的……残渣。”
清洁工?残渣?
就在这时,整个通道剧烈地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肉壁疯狂收缩,发出痛苦的呻吟!幽绿色的光芒急剧闪烁!
“不好!‘母体’察觉到我们了!它要封闭这条通道!”一个“清洁工”大喊,“队长!快决定!带不带走他?!”
领头者猛地看向我,又看向剧烈蠕动的肉壁,似乎在下达一个艰难的决定。
突然,他抬起手,不是对我,而是对他身后的队员,做了一个奇特的手势。
“优先级变更。目标可能已携带‘活性种子’。执行……净化协议。”
净化协议?
那些队员瞬间举起了手中的奇怪武器,嗡嗡声变得尖锐刺耳,武器前端亮起危险的蓝色电弧!
他们的目标……是我!
“不!等等!”我惊恐地后退。
“抱歉。”领头者的声音冰冷无情,“不能冒险让任何‘它’的的一部分离开深渊。”
蓝色电弧照亮了他头盔面罩上反射出的我的脸——
惨白,因为恐惧而扭曲,而在我的瞳孔最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诡异的幽绿色漩涡,正在缓缓旋转。
就像……那些怪物的脸。
我什么时候……
是昏迷的时候吗?还是……只是光线的错觉?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他们是来救我的?
还是来……“处理”我的?
蓝色的电弧光芒,充满了整个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