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峰洞府内,云昭(韩云)缓缓收功,周身缭绕的星辰之力如百川归海,悄然敛入体内。自闯过万象通天路,被宫主师尊收入门下后,他便遵循师命,隐去真实修为与容貌,以这“韩云”的身份,作为一名普通内门弟子,重新沉入丹院、器殿、阵院等地,系统修习诸道基础。于平凡中见真章,于琐碎中磨道心,这是他修行路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正待起身前往阵院听课,洞府禁制传来一阵熟悉的波动。
来者是陈泽,脸色带着惯常的沉稳,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凝重。
“韩师兄,”陈泽拱手,他虽不知“韩云”底细,却是云昭在宗门内可信之人,“外界风声更紧了。星宫与烈阳宗已联合数家附庸势力,正式发出诘问玉简,咬定云昭师兄于五域秘境中‘修炼魔功、残害同道’,要求宗门严惩,并……交出云昭师兄。”
云昭(韩云)神色平静,对此毫不意外。“跳梁小丑,聒噪而已。宫主与诸位长老自有决断。”他如今层次不同,深知师尊万象宫主必然洞悉全局,稳坐钓鱼台。
“宗门尚未明确回应,但压力确实不小。”陈泽顿了顿,补充道,“还有那暗魔殿,也趁机作乱,扬言若宗门不交人,便要袭扰我宗在外行走的弟子。”
明枪暗箭,皆指向他“云昭”之本名。而他,却需以“韩云”之身,在这风暴中心稳步前行。
“知道了。谨守本分,静观其变。”云昭淡然吩咐。陈泽领命告退。
洞府重归寂静。外界的喧嚣暂搁一旁,云昭心念微动,自储物玉佩中取出一枚留影玉璧。其中记录的,并非功法秘籍,而是当年他以真身闯“万象通天路”时,顺手记录下的一位同行者的剑意轨迹——那位止步于第八关“问己”的麻衣剑修。
此人名唤凌绝,据闻出身北域苦寒之地,自幼与剑为伴,心无旁骛。因其剑心纯粹,虽未通关,亦被刑律堂那位以杀伐剑道闻名的严锋长老看中,收为亲传。凌绝未曾进入五域秘境,一直在宗门苦修,听闻近日也已突破至炼虚初期。
云昭凝视着玉璧中那道决绝、纯粹、一往无前的剑光。这剑意,总让他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并非招式形似,而是其核心神韵,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逍遥之意?这与他那极端纯粹的“唯剑”之道,似乎有些微妙的矛盾。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当年在云非烟之母苏蕴玉处,听闻的关于父亲“逍遥公子”云疏月的零星事迹。那位惊才绝艳、洒脱不羁的父亲,其剑道,据苏蕴玉模糊提及,正是“随心所欲,如云似风,逍遥天地间”。
一丝灵光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凌绝这纯粹到极致的剑意,其深处那一点难以捕捉的逍遥神韵,莫非……与父亲有关?
这个念头一生,便再难抑制。他立刻起身,凭借宫主亲传弟子虽隐匿却犹在的权限,径直前往藏经阁深处。
他申请调阅所有与“万象通天路”相关的非核心卷宗,尤其是历代闯关者的零星记载。守阁长老见是近来在诸道分院表现勤勉的“韩云”,虽觉其查阅内容冷僻,也未多阻拦。
在浩如烟海、积满尘埃的故纸堆中,云昭以强大神念细细搜寻数日。终于,在一枚记录着约莫千年前一次考核的残破玉简角落,发现了一段模糊记载:
“……有散修云姓男子,风度卓然,自号‘逍遥客’,行至第九关‘见众生’前,驻足良久,慨叹‘众生皆苦,见之徒乱心神,不若归去’,遂大笑而去,未曾闯关,然其实力深不可测,疑为游历人间之隐世高人。曾于第八关石壁随手留剑痕一道,意蕴空灵逍遥,引人遐思,惜乎百年后道韵渐散……”
云姓!逍遥客!
云昭的心跳陡然加速!这描述,与他从苏蕴玉口中听闻的、以及自己内心勾勒的父亲形象,何其吻合!
他强压激动,再次寻到那位守阁长老,状似随意地问道:“长老,弟子近日研习铸剑,欲观摩前人剑意以开阔思路。曾闻古籍载,千年前有位‘逍遥客’于通天路第八关石壁留痕,不知那石壁如今可还留存?痕迹是否犹在?”
守阁长老抚须沉吟片刻,道:“第八关石壁自然还在。千年岁月,弟子往来无数,留痕斑驳。你所说的那道‘逍遥客’剑痕……嗯,老夫依稀记得,因其意蕴特殊,虽主体道韵消散,但其残留痕迹并未完全被后来者覆盖磨灭,反而与诸多后辈剑痕交织,在石壁东南角形成了一片颇为奇异的残痕区,寻常弟子难以察觉其中奥妙。”
“多谢长老指点!”云昭心中一定。
他再次来到那熟悉的“万象通天路”第八关。巨大石壁上,剑痕掌印密布,承载着无数天骄的感悟与挣扎。他径直走向东南角,那里果然痕迹混杂,气机紊乱。
云昭屏息凝神,暗中运转《周天星辰总纲》,以星辰之力为引,细心感应。同时,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关于父亲“逍遥”剑道的想象,以及凌绝剑意中那一点熟悉的逍遥神韵。
渐渐地,在那一片混沌的残痕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几乎微不可察、却无比清晰的空灵逍遥之意!这丝道韵,与凌绝剑意核心的那一点神韵,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微弱共鸣!
原来如此!
凌绝,必然是在闯关时,机缘巧合下感悟到了这片残痕区中,属于父亲云疏月留下的这道逍遥剑痕!他虽未能完全领悟那博大精深的逍遥真意,却凭借其纯粹的剑心,从中汲取了“极致专注、心无旁骛”的剑道精髓,并将其融入了自己的“唯剑”之道!故而其剑意核心,才会残留着一丝源自云疏月的逍遥神韵,让云昭感到熟悉。
父亲云疏月,千年前果然到过万象天宫!他甚至走到了第九关前,却因“见众生无益”的慨叹而飘然离去。他自称“逍遥客”,这或许是他游历中州时所用的名号。
这条意外发现的线索,如同在漆黑的长夜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指路明灯。父亲那模糊的身影,终于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坐标。他不仅与万象天宫有过交集,更在此地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甚至间接影响了如今宗门内一位前途无量的剑修。
云昭立于石壁前,指尖轻轻拂过那斑驳的痕迹,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千年前那道潇洒不羁的身影。
“父亲,您当年至此,是随意游历,还是另有所图?您放弃‘见众生’,是真的觉得无益,还是……早已看透?”
追寻父踪的道路,似乎因这次意外的发现,终于显现出一缕微光。或许,可以从凌绝身上,或者在天宫更古老的秘辛中,找到更多线索。
然而,外界的风雨声已愈发迫近。星宫、烈阳宗的联合施压,暗魔殿的暗中窥伺,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云昭(韩云)深知,在探寻父踪的同时,他必须稳固“韩云”这个身份,并在即将到来的宗门大比中,寻找到破局的契机。
他收敛心绪,转身离去,背影在考核之地的余晖中显得坚定而沉稳。
父踪初显,棋局将动。他需步步为营,方能在这漩涡之中,寻得那一线生机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