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令”以极高的效率下发至各堂各峰。宗门近期本就气氛紧张,此令一出,立刻得到严格执行。巡查小组迅速组建,王通果然被“恰好”分配到了负责静思崖及废矿脉东侧区域的第三小组,与他同组的,除了两名他麾下的普通执事弟子,还有阵法堂派来的两位神情严肃、修为皆在炼虚后期的长老——孙长老与吴长老。
王通接到任务时,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跳,但面上依旧维持着一副公事公办、甚至略带些许被打扰了日常事务的不耐烦表情,抱怨了几句“这些地方早查过无数次”、“纯属浪费时间”云云,便领着人出发了。他表现得与往常并无二致,若非提前锁定,几乎看不出破绽。
静思崖区域,雾气缭绕,怪石嶙峋,因地处偏僻且灵气相对稀薄,平日少有人至。第三小组按照预定路线开始巡查,孙长老与吴长老一左一右,看似随意,实则神识早已将王通及其周围数丈范围牢牢笼罩,任何细微的法力波动或异常举动都难逃感知。两名普通执事弟子则负责记录与简单测试。
韩云(云昭)、璇玑、悟净三人,则如同融入了山风雾气之中,远远缀在后方。韩云轮回密钥之力微吐,干扰着自身三人与前方小组之间那片区域的“因果存在感”,使其变得模糊,难以被回溯探查。璇玑手持星轨罗盘,罗盘上星光如丝线蔓延,感应着此方天地每一处细微的阵法节点与地气流转。悟净佛眼半开,目光所及,业力因果如同色彩的河流,他重点关注着王通身上那缕愈发清晰、如同墨迹般晕染开来的灰黑之气。
蓝蝶的蛊虫大军则已悄然布控在更外围的区域,“无影踪”潜伏于草木山石,“辨气蛊”游弋在空气与地脉浅层,“噬念虫”更是编织出一张针对特定频率探测神念的隐形过滤网。
巡查按部就班地进行。王通显得颇为“尽责”,甚至主动指出几处看似微小、实则无关痛痒的阵法能量逸散点,提议记录上报。他的两名手下也兢兢业业。孙、吴两位长老面色平静,偶尔询问几句,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然而,当小组接近废矿脉东侧那处赵铭提到的、曾被标记为“误报”的崖壁附近时,变化发生了。
王通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尽管他立刻掩饰过去,但如何能瞒过近在咫尺的两位炼虚长老以及后方三位感知超群的高手?
“王副执事,前方崖壁似乎有旧阵残留波动,我等过去详细检测一番。”孙长老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王通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道:“孙长老,那处早年确有小型预警阵,但早已废弃失灵,上次核查已确认无误,不必再浪费……”
“既是巡查,自当无一遗漏。”吴长老打断他,身形已当先朝着崖壁飞去。
王通无奈,只得跟上,同时袖中的手指微微弯曲,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
就在吴长老接近崖壁,挥手打出一道探测灵光时,异变陡生!
那看似普通的崖壁上,几块不起眼的苔藓覆盖的岩石突然亮起微弱的、与周围岩壁几乎融为一体的暗灰色纹路!一股隐晦的空间波动骤然爆发!
“有埋伏?!”孙长老厉喝一声,袖袍鼓荡,一道凝实的法力屏障瞬间护在吴长老身前。
然而,那空间波动并非攻击,而是一道极其迅速、目标明确的单向传送波动,直指崖壁内部!王通的身影在波动亮起的瞬间,猛地朝那光源扑去,显然想借机遁走!
“想走?!”后方,韩云冷哼一声,早已蓄势待发!
“轮回引?空间锚定!”
他屈指一弹,一点蕴含着轮回密钥镇压之力的灰芒后发先至,精准地打入那爆发的空间波动核心!灰芒炸开,并未破坏空间结构,却仿佛给那片波动的空间加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使其瞬间凝滞、紊乱,传送通道被强行干扰中断!
王通扑到一半,只觉得周身空间如同泥潭,寸步难行,那近在咫尺的传送光晕闪烁不定,却无法将他吸走。
“拿下!”孙长老与吴长老反应极快,两道凌厉的擒拿术法已然化作光掌,一左一右抓向被困住的王通!
王通脸上厉色一闪,知道已无法脱身,竟不再挣扎,反而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手中一直捏着的一枚漆黑玉符骤然爆开!
“圣祖见证!魂归永夜!”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那爆开的玉符化作一股浓郁的黑烟,并非攻击他人,而是瞬间倒卷,将他全身包裹!黑烟之中,王通的身体剧烈抽搐,生命气息以惊人的速度衰败下去,同时一股暴戾、混乱、带着献祭意味的神魂波动猛地扩散开来!
他在自杀!同时试图以某种邪法自毁神魂,甚至可能想引爆什么!
“不好!他要毁魂灭迹!”悟净大喝一声,佛光暴涨,一记蕴含镇魂之力的“卍”字佛印凌空罩下,试图稳住王通即将溃散的神魂。
璇玑也同时出手,星辉化作无数细密锁链,缠绕向那团黑烟,要隔绝其与外界可能存在的联系。
但韩云的动作更快!在王通捏碎玉符的刹那,他就已经动了真怒!
“在我面前,也想轻易魂飞魄散?轮回密钥——摄魂夺魄!”
他猛地催动识海中完整的轮回密钥,一股远超以往的、带着主宰灵魂轮回的霸道吸力爆发!一个微型的、仿佛通向幽冥深处的灰色漩涡出现在王通头顶,那包裹他的黑烟以及其中剧烈波动的残魂,竟被强行从自毁的进程中剥离,如同抽丝剥茧般,一丝一缕地拉向那灰色漩涡!
王通最后的神魂发出无声的惊恐尖啸,却无法反抗这源自轮回本源的镇压与摄取!短短两息,他的身体彻底失去生机,软倒在地,而大部分残魂与那团邪异的黑烟,已被强行封入轮回密钥临时构筑的“魂狱”之中,虽残缺不全,且被邪力污染,但关键记忆或许尚有残留!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孙长老和吴长老的光掌落下,只抓住了王通失去魂魄的躯壳。两人惊疑不定地看着韩云,以及他手中那枚散发着令他们都心悸气息的奇异钥匙虚影。
“孙长老,吴长老,此地交由你们善后,封锁消息,王通尸身妥善收殓。”韩云迅速收起轮回密钥的异象,沉声吩咐,“此人乃暗星阁内应,方才欲自毁并可能触发后手。其残魂已被我暂时镇压,需立刻审问。这两位是我的好友,助我擒拿此獠。”
两位长老虽满心疑惑,但见首席手段通天,又涉及暗星阁,自然不敢多问,立刻领命,并驱散了那两名早已吓呆的执事弟子,他们已被蓝蝶的蛊虫暂时模糊了相关记忆。
韩云与璇玑、悟净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王通如此决绝地自杀,并试图以邪法献祭神魂,说明他背后绝非小事,而且很可能有更严厉的控制或监视手段,让他宁愿彻底消亡也不敢被活捉。
“去崖壁里面看看!”韩云当先冲向那处已经黯淡下去、残留着空间波动的崖壁。璇玑以星辰之力轻易破开了那层简单的隐匿障眼法,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狭窄洞口。
三人鱼贯而入。洞内不深,却布置着一个简陋的、尚未完全激发的小型传送阵,旁边散落着一些布阵材料和几块记录信息的玉简。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角落处,有一滩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血迹旁,丢弃着一枚黯淡无光、沾染血污的天刑殿执事身份令牌——正是失踪的李执事之物!
此外,洞壁上还刻着一些残缺的、扭曲的符号,与暗星阁的风格类似,似乎是在记录或者计算着什么。
韩云捡起那几枚玉简,神识沉入。
片刻后,他抬起头,脸色阴沉得可怕。
“玉简里是王通记录的,关于后山‘九幽封魔古阵’外围几个薄弱节点周期性波动的数据,以及他尝试以特定材料和方法,在不触发大阵警报的情况下,轻微干扰其中一处节点的实验记录……还有一份未完成的、计划在‘星晦之夜’,一种天象,约在半月后尝试潜入古阵更内层的方案草稿。”
九幽封魔古阵!万象天宫镇压后山禁地最深处的上古奇阵!传闻封印着开派祖师时代便存在的莫大凶险!
暗星阁的目标,竟然是那里!他们想破坏封印?还是想释放或者得到被封印的东西?
“看来,李执事很可能是在跟踪调查王通时,在此地被发现并杀害了。”悟净看着那摊血迹,低诵佛号。
“王通只是个执行者和窥探者,背后定然还有指挥者和更专业的破阵者。”璇玑分析道,“他们的计划正在推进,星晦之夜……就是半个月后!”
线索虽然有了突破性进展,但揭露出的阴谋,却更加令人心惊胆战。暗星阁对万象天宫的渗透与图谋,远比想象中更深、更危险!他们到底想从九幽封魔古阵中得到什么?
韩云握紧玉简,眼中寒芒闪烁。必须尽快从王通的残魂中榨取出更多信息,并上报宫主,同时,要抢在星晦之夜前,揪出潜伏在宗门内、可能更接近核心的暗子,并做好万全准备,绝不能让暗星阁的阴谋得逞!
一场关乎万象天宫乃至更广范围安危的保卫战,已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