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战士,第六连队,卡托斯士官。”
它挺直那山峦般的身躯,动力甲发出威严的伺服嗡鸣声,以一种足以穿透战场喧嚣的、经过强化的低沉嗓音说道。
“凡人,你们的领主在哪,带我们去见他。”
空港守卫小队长在这巨大的蓝色战争机器面前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努力维持着镇定。他快速行礼,声音因紧张而显得发干:
“向、向您致敬,大人!领主大人正在总督府主持防疫会议。他命令我们在此迎接所有抵达的帝国力量,并…并引导至指定区域进行必要的检疫隔离。”
“检疫隔离?”
卡托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面盔之下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对方的灵魂,
“我们穿越星海而来,是为了评估荼纳客的威胁,而非接受囚禁。你们的领主在哪,到我们去见他。”
几个修士面面相觑,士官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我们明明是从海克来的,他嘴上说的是星海,太过瘾了。
那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如同实质的压力笼罩在守卫队长的头上。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试图执行命令:
“大人,请您理解…这是规定!为了所有人的安全,任何从外部进入的人都必须…”
“凡人。”
卡托斯打断了他,仅仅一个词,就让所有解释戛然而止。
“你眼前的我们是帝皇的战士,极限战士,而非潜在的病毒携带者。你的规定是为凡人士兵和平民设立的。现在,重复给你的命令:带我们去见行星总督。”
就在这时,另一队士兵从通往城区的通道快步走来。为首的军官肩章等级更高,他显然收到了消息,脸色苍白但强作镇定。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卡托斯士官!奉总督阁下之命,特来迎接。阁下正在总督府等候您和您的…小队。”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卡托斯身后庞大的星际战士和那个格格不入的克里格士兵,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请随我来。总督阁下迫切希望能够向您亲自解释当前的情况。”
卡托斯微微颔首,巨大的头盔转动,扫视着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的空港,以及那些看似标准执勤却肌肉紧绷的士兵。
“带路。”
他最终说道,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星际战士都已悄然调整了武器的携带姿势,进入了随时可投入杀戮的警戒状态。
农博特沉默地跟在队伍末端,面罩下的目光如同传感器般记录这一切:干净的通道、士兵们标准却缺乏真正临战气息的姿态、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不同于硝烟和机油的味道…
「警惕任何形式的正常」
这座“安全”的城市,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感知中嘶鸣着两个字:
陷阱。
队伍在异常寂静的街道上行进。宵禁下的荼纳客如同一座鬼城,只有巡逻队手提光源的光束偶尔刺破黑暗,如同在墨水中游戈的发光水母。
这些士兵们异常紧张,听到脚步声便猛地举灯望来,看到星际战士湛蓝色的庞大身躯后才稍稍放松,但紧握武器的指节依然发白。
总督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内部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的景象。与其说这里是行政中心,不如说更像一个战场上的临时战地指挥所,与其他总督府整洁光亮的大厅完全不一样,这里面的空气中弥漫着焦虑和未散的廉价烟丝气味。
会议厅内,争吵声隔着厚重的金属门板都能听见。
“……必须!立刻向邻近星系求援!通讯塔不可能无缘无故爆炸!”
一个身穿行政官服饰的男人激动地挥舞着数据板。
“求援?然后让审判庭认为我们集体叛变,派舰队来把我们都净化掉吗?”
一名身着pdF校级军官制服的人拍案而起,
“当务之急是稳住内部,清除疫病!”
“清除?拿什么清除?技术神甫们都死完了!谁去分析病毒样本?谁去维护净水系统?谁去修理那些该死的通讯残骸?!”
就在这时,大门被卫兵推开,卡托斯士官巨大的身影踏入会议厅,瞬间让所有嘈杂戛然而止。他如同一座蓝色的山岳,骤然压垮了厅内所有虚假的喧嚣。跟在他身后的星际战士们分散开来,无声地占据了府内关键位置,形成了无形的控制场。
农博特则如同一个灰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停留在门边的阴影里,观察着一切。
行星总督(领主)——一位面容憔悴、眼袋深重的中年男性——从一堆混乱的报告上抬起头。在看到卡托斯的那一刻,他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几乎是生理性的头痛感。他揉了揉眉心,努力挤出一丝属于统治者的镇定。
“卡托斯士官?”
他站起身,预期尽可能地保持平稳与权威,
“感谢您和您的战士如此迅速地抵达。请原谅这里的混乱,在守卫战之后的重建下,我们…我们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挥手示意,一名侍从官立刻在全息桌上投影出城市的立体图,几个关键被标红——通讯塔废墟、机械教会驿馆、以及几个发生过“严重骚乱”的区域。
“正如您所见,”
领主语气沉重又疲惫,
“一场突如其来的高传染性、高致死性的瘟疫袭击了荼纳客。它…它似乎能影响人的神智,引发极端的暴力行为。主要集中在这一片区域,附近的教堂有老牧师教会人士,他们似乎能够净化部分的瘟疫,有大批的平民在那里寻求庇护。此外还有这两片区域。我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所有的技术神甫被残忍杀害,那些致命伤口在腹部,就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一样,通讯塔也在最初的混乱和爆炸中被摧毁……”
他指向红点,脸上有一丝悲苦:
“一些士兵在隔离过程中发生了……可怕的冲突,他们互相射击,仿佛对方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我们不得不实施最严格的宵禁和隔离,禁止一切人员流动,以防止疫情扩散出这个世界。这一切牺牲,是为了星球其他城市的安全。”
领主又指向了门口阴影里的农博特。
“那名士兵是来自死亡兵团的克里格对吗?非常感谢你们在守卫战初期的牺牲与奉献,但荼纳客城里已经没有其他克里格了,最初击杀友军的案例就是来自他们。”
说着,领主拿出了一大份文件走到卡托斯士官面前,可能是为了让其他星际战士也能看到,他将区域图缩小一半,然后将一份调查报告放了出来,还有部分影像。
影像上面显示一队克里格在执行巡察任务时,突然开始互相射击,除了杀死自己的队友甚至将枪口对准了平民。
这一幕让农博特面罩下的瞳孔微缩了一下,克里格作为帝国最忠心的部队,不可能会将枪口对准健康的盟军和健康的平民。
但事实如此,农博特也无法改变。
领主的话语在会议厅中回荡,带着一种沉重而真诚的绝望。他指向全息影像上那些互相射击的克里格士兵,脸上没有丝毫嫁祸于人的狡诈,只有深切的悲痛与困惑。
“我们…无法解释这一切,士官。”
总督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休息了,
“这些最坚韧的战士,仿佛在瞬间被某种疯狂吞噬。我们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决定…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全。”
他放下数据板,目光坦诚地看向卡托斯,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这就是我们必须隔离以及无法回应外界通讯的原因,我相信这几天给我们的讯息已经多得数不胜数,但我们都没有接收到。我们面对的敌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它扭曲人心,让兄弟相残。我们迫切需要帮助,但不是更多的军队——我们需要答案,需要能够理解并终结这场噩梦的方法。”
卡托斯的面罩下的脸毫无波动地对着总督,良久,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有的记录。不仅仅是这段影像,包括所有时间的日志、医疗报告、哨兵监控数据、以及…那些感染者的遗体检验报告——如果还有留存的话。”
它的要求直接而全面,且不容拒绝。
“当然,士官。”
总督回应道,没有任何犹豫,
“所有资料都已经整理归档,随时可供您查阅。尽管我们失去了技术神甫,但我们的行政体系仍在运转,这是我们行政中心能做的唯一的事情。我的首席书记官会全力配合您。”
他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文官,后者立刻躬身领命。
“我们需要前往所有事发地点进行实地勘察。”
卡托斯继续说道:
“通讯塔废墟、机械修会驿馆、发生骚乱的区域,以及…那座收容平民的教堂。”
“可以!”
总督点头道,
“我会派我最得力的军官和他的小队为你们担任向导和护卫——如果你们需要的话,他们会确保你们在任何区域都能畅通无阻。尽管这座城市在宵禁中,但对帝皇的天使,所有大门都将敞开。”
他看向那位之前拍案而起的pdF校级军官:
“瓦尔肯队长,由你负责。”
名叫瓦尔肯的军官脸上虽然疲惫,但马上站起身对着总督和卡托斯挺胸行礼:
“遵命,总督阁下!士官,我和我的人随时听候调遣。”
总督最后看向卡托斯,眼神疲惫而坚定:
“士官,荼纳客需要的是治愈,而非毁灭。我以我的职位和荣誉起誓,我和我的政府将倾尽所有资源配合您的调查。请找出这痛苦的根源,让这座城市重归帝皇的光明之下。”
他表现得无懈可击——一位在灾难中竭尽全力、承担着巨大压力、愿意配合一切调查以拯救子民的统治者。每个给要求都被爽快应允,每一个行动都显得光明磊落。
这是卡托斯目前对这位领主的评价。
卡托斯微微颔首:
“调查会立即开始。保持本地通讯畅通,总督阁下。”
没有感谢,没有寒暄,阿斯塔特士官转身,带着他的小队和那个灰色幽灵离开了会议厅。
瓦尔肯队长立刻紧随其后,开始低声通过耳机调动人手。
会议厅的门再次关闭,留下的总督和他的官员们脸上写满了忧虑与一丝被审视的不安,但没有任何心虚的迹象。他们真心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陈述的“真相”,并真心有一丝期待着星际战士能带来他们无法找到的答案。
走在总督府略显凌乱的走廊里,农博特沉默地跟在队伍末尾。
总督的配合无可挑剔,逻辑完美,情感真实,数据也不虚假。
但正是这种完美的配合和毫无保留的坦诚,让他体内那古老的菌株产生了一丝更强烈的、近乎刺痛的不协调感。
安娜大人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
「警惕任何形式的‘正常’」
「真正的威胁往往包裹着最具欺骗性的糖衣」
最大的陷阱,往往布置得最为真诚。而揭开它的唯一方法,就是亲自去触碰拿糖衣之下,是否藏着冰冷的、非人的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