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奈,最近的网道修复你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已经没有农博特那个初学者熟练了。”
工作间隙,凯莱布瑞尔将奈拉菲单独留了下来。
“哪有…奶奶,我只是…最近有点累…”
奈拉菲小声辩解,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衣角。
“我相信自己的孙女。历经千年的时光,见证了无数世界的生灭与情感的起落,早已不是一个…看到某个偶然闯入的雄性生物就萌发春心的小女孩了,对吗?”
凯莱布瑞尔深邃的目光落在奈拉菲身上,声音有些清冷,语气中没有往常那样的调侃。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了奈拉菲的心头,让她瞬间僵住。
她抬起头,对上奶奶那双严厉的眼睛,脸颊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烫,狡辩的话语卡在喉咙,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凯莱布瑞尔轻轻叹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历经沧桑的疲惫和怜悯。
她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语重心长:
“小奈,看着我,认真想想。我们是灵族,是长生种,我们的生命以千年、万年计。而他,农博特,一个人类,一个短生种。即便他侥幸躲过了所有战火、天灾与疾病,其最悠长的生命,也不过是我们漫长岁月中的一瞬,弹指即过。”
“一时的吸引,短暂的愉悦,我理解。但之后呢?你是否准备好用接下来万年的寂寞,去反复咀嚼这区区几十年甚至更短的回忆?那无尽的岁月,足以将任何甜蜜的瞬间磨成蚀骨的毒药。”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字句如刀,剖开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此刻得到了他,又能如何?他骨子里是一名帝国的士兵,思想被刻板的帝国所固化。他明白嗅闻花香不仅仅是为了辨识环境,更是为了放松心灵,感受美好吗?他理解精心准备的美食不仅仅是为了果腹,更是为了共享时光,增进感情吗?他知道战争的最终目的应该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而非单纯的杀戮与毁灭吗?”
凯莱布瑞尔顿了顿,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他懂得男女之间细腻的情感,而不是战场上的互相照应吗?他…能明白你这般小心翼翼,连自己都可能尚未完全看清的心意吗?”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奈拉菲有些颤抖的肩膀,语气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劝诫:
“奈拉菲,我的孩子。认清现实吧。他是一把为战争所生的利器,他的世界充满了悲剧与毁灭。我们的世界是星辰、是艺术、是永恒。这两条轨迹偶然相交,已经是奇迹了,但强行将它们捆绑,带来的只会是无尽的痛苦和永恒的失落。趁现在,尚未深陷,收起那份不该有的心思。这对你,对他,或许都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凯莱布瑞尔收回手,转身离开了,留下奈拉菲独自站在原地,脸色苍白,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奶奶那句冰冷的诘问——
“他能明白的你的心意吗?”
千年的灵族,在心智更成熟也更稳重的万年老妖精眼里,确实稚嫩,他们对于情感上的需求也要更加强烈。
长时间没有与外界交流,使得小灵族迫切渴望与别人交流,那种孤独就连凯莱布瑞尔都没办法驱散,更别提奈拉菲了。
如今这世道能安稳的活下去就很不容易了,情感更加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凯莱布瑞尔没有如往常那般在档案馆休息,而是来到了自己那个封闭的小屋,被强大的灵能包裹着。
“终于,你还是来了,这是必然的,不过比想象中要来的早一些。”
小屋中形如枯槁的老人,戴着兜帽,将苍老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
他几乎不需要进食和饮水,所以早在几百年前,凯莱布瑞尔就断掉了他的补给。
没想到如今他还活着。
这家伙是凯莱布瑞尔的噩梦。
她曾一度以为这是她的幻觉,直到她亲眼看见他用强大的灵能将网道撕裂开,然后将恶魔引进来。
这都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所以凯莱布瑞尔对此印象深刻。
她的攻击和灵能绞杀都没有能够杀死这名老者,他的身体是虚幻的,仿佛就不曾出现过。
不过他也没有逃跑。
这是最奇怪的一点。
“撕裂网道,释放恶魔,这就是你干预未来的做法?”
凯莱布瑞尔声音冰冷。
“不破坏网道,怎么让那名特殊的士兵留下来,他可是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老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戏谑。
“数万年前你在亚空间中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灵族有大难,让我离开自己的星球,我带着家人离开了故土。后来人死的死,逃的逃…”
“可我让你活下来了不是吗?你的孩子也为你诞下了一名健康的子嗣,奈拉菲,很有诗意的名字。”
老人打断了凯莱布瑞尔的话,老灵族对这个神秘的家伙知道自己的孙女的名字一点也不奇怪。
凯莱布瑞尔脸上出现一丝愤懑,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真是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能做到的话,就尽早。哦对了,你孙女,也就是那个奈拉菲会活的非常好,所以,尽管放心好了。就算受了多重的伤势,都会好好活下去。”
老人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咧开直达耳根,让人不寒而栗。
“命运,是所有智慧生命都逃脱不了的东西。也是最令人着迷的,改变不了的结局。哈哈哈!!”
他开始发了疯似的狂笑,好像真的感知到了某个令人愉悦的画面。
凯莱布瑞尔只好停止交流,继续下去只会加深自己的无力感。
她强行切断了自己的灵能感知,退出了小屋,厚重的灵能壁垒再次合拢,将那令人不安的存在与狂笑隔绝在内。
独自站在门外,凯莱布瑞尔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上一次面见他的时候,他似乎还没有如此苍老,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远比常人更深刻的痕迹。而他关于奈拉菲的“语言”,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像一道新的枷锁,让她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