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是被人扶着进宫的。
太医说他肺里进了水,肩上的烧伤烂到了皮下,得静养三个月。可他刚在义庄醒来就让人备马车,湿透的官服没换,直接裹了层粗布往皇宫赶。冷霜月把铁箱送到柳府那晚,柳明瑛带着幕僚熬了一夜,把玉简里的数据拆成七份物证,每一份都盖了司礼监的骑缝章。她说:“这次不能再让他翻身。”
金銮殿前,文武百官站得整整齐齐。皇帝还没来,但气氛已经绷得像拉满的弓。有人看见赵承渊走过来,低声说:“这人是不是疯了?私调运粮队就算了,还敢带外兵围剿官船?”另一个人接话:“听说船上死了三个东厂番子,这事闹大了。”
赵承渊没理他们。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右腿像是拖着千斤重物。膝盖一弯,跪在地上。血从肩头渗出来,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
“臣赵承渊,带回的不是粮食。”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楚,“是二十年来科举舞弊、通敌卖国、勾结东厂、私铸兵器、陷害忠良、操控粮价、伪造圣旨的七宗铁证。”
底下嗡的一声。
王守仁站在左列首位,白面长须,手里捏着紫檀念珠。他冷笑一声:“一个押粮的小官,也敢在金殿胡言乱语?你那些所谓的‘证据’,怕不是做梦梦出来的吧。”
赵承渊没看他。只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简,颤着手插进御前的验信台。
咔哒。
一道光幕腾起,上面跳出一行行记录:第11章密函银币上的私印编号,第25章箭羽狼头纹的拓片比对,第38章缴获弯刀铭文与王家铁匠铺登记簿的匹配结果。最后画面定格——王守仁书房暗格里的龙袍碎片,经系统三维还原,拼出半幅明黄蟠龙纹。
“这……这是哪来的?”刑部尚书瞪眼。
“系统推演。”赵承渊说,“三级权限启动,时间轴回溯。”
光幕切换。一段录音响起。
“赵承渊不死,我寝食难安。”
“东厂那边打点好了吗?账册必须烧干净。”
“等他巡边回来,路上出个意外,就说坠马。”
声音一出,满殿死寂。
王守仁脸色变了。他猛地抬头看皇帝:“陛下!这是伪造!什么系统?朝廷审案讲的是律法,不是妖术!”
皇帝一直没说话。这时才缓缓开口:“那毒药呢?你说他母亲吃的药和济世堂有关,怎么证明?”
赵承渊点头。光幕再变。
三组分子结构图并列出现:牵机引、幽昙散、寒髓散。下方标注——三种毒素均含王氏秘传“九转清心露”的辅料成分,而该配方仅存于王家祖传药典。
“还有密道。”赵承渊继续,“第34章济世堂地下密室的通风口走向,和王家祠堂地窖完全一致。误差不超过半寸。”
王守仁突然笑了:“荒唐!就凭这些虚影幻象,就想定我罪?你当满朝文武都是瞎子?”
他说完,转身面向御座:“陛下,此人擅离职守、私调军力、携带邪术入殿,已犯大不敬之罪。请即刻收押,交三法司会审!”
皇帝皱眉。
就在这时,赵承渊抬起左手,指向殿角的沙漏。
“还有一个证据。”他说,“您刚才说要抄家的圣旨,现在应该到了王府门口。”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锦衣卫千户冲进来,单膝跪地:“启禀陛下!王府管家拒不开门,声称未见正式文书。属下出示圣旨副本,王尚书……当场撕毁。”
所有人回头。
王守仁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半截明黄绸布。
他眼神发狠,咬牙道:“老臣为国效力三十年,岂容此等奸佞污蔑!这圣旨来路不明,我撕了又如何?”
赵承渊终于抬头,直视皇帝:“陛下。若您今日放过他,明天天下寒门读书人,再没人敢相信科举二字。”
空气凝住。
皇帝盯着王守仁看了足足十息。然后伸手,从袖中取出第二道圣旨,扔在地上。
“即刻查抄王府。”他说,“三族羁押待审。”
王守仁浑身一抖。
他想抢那道圣旨,手刚伸出去,锦衣卫千户拔刀。
刀光一闪。
右手落地。
鲜血喷在丹墀上,像泼翻了一坛红墨。
王守仁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念珠撒了一地,滚到赵承渊脚边。有一颗沾了血,停在他破烂的鞋尖前。
没人说话。
赵承渊慢慢站起来。腿还在抖,但他挺直了背。
“系统权限保留。”皇帝看着他,“‘帝王心术’模块,给你试用资格。”
赵承渊低头:“谢陛下。”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只会靠数据吃饭的书生。而是能看懂规则背后规则的人。
殿外传来马蹄声。应该是锦衣卫出发了。
柳明瑛在府里收到消息时,正坐在堂屋喝茶。下人报说王家派人送来一只玉如意,说是“旧谊不忘”。她看了一眼,直接摔在地上。
“告诉他们。”她说,“赵家不认贼作父。”
冷霜月靠在城楼墙边,听着远处传来的钟声。她手里握着那只木偶娃娃,缺手指的那一只。她没哭,只是把娃娃塞进怀里,转身跳上屋顶,消失在街巷尽头。
金殿内,大臣们陆续退下。
赵承渊还站着。衣服没干,血也没止。他望着宫门外灰蒙蒙的天,想起乡试那年,自己淋着雨跑回家,柳明瑛端出一碗热姜汤。
那时候他以为,只要考中就能活下去。
现在他知道,活下来的人,还得把真相说出来。
皇帝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你觉得下一步会怎样?”他问。
赵承渊沉默两秒。
“粮价要乱。”他说,“有人会在三天内囤米。”
皇帝回头看他。
赵承渊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贴着柳明瑛缝的护腕,湿漉漉的,压着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