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香炉还冒着青烟,赵承渊站在丹墀侧边,手心有点出汗。刚才那场弹劾风波刚过,他本该松口气,可心里反而更紧了。他知道,王守仁不会就这么认输。
果然,退朝铃还没响完,王守仁就站了出来,声音不急不缓:“陛下,科举虽正,然学问之道,贵在传承。如今边关粗鄙之术盛行,若再引入外邦奇技淫巧,恐乱我华夏文脉。”
这话听着正气凛然,其实刀子早就磨好了。他这是要把赵承渊之前推的互市、攻城车、死士营这些事,全扣上“蛮夷之风”的帽子,从根子上否定。
赵承渊冷笑一声,心想你装清高装上瘾了是吧?当下也不躲,直接跨出一步:“王大人说得对,学问贵在传承。可您说的‘正统’,是不是也该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一挥手,对殿外喊了一声:“请波斯使团进殿!”
众人一愣。这事儿没人提前通气,连皇帝都微微挑眉。
下一刻,一队异国人走进来,领头的是个穿金边长袍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一个木匣。他用生硬的官话说:“大梁皇帝,我主敬献莎草纸三百卷,可用于抄录圣贤书。”
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叠淡黄色的纸张,表面粗糙但轻便,和中原常用的宣纸完全不同。
王守仁脸色变了变。这种纸他见过,西域商队偷偷带进来过,但他一直压着不让流通,理由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现在赵承渊直接把人请上朝堂,等于当众打脸。
“荒唐!”王守仁猛地甩袖,“此等蛮夷之物,岂能与我圣朝典籍相提并论?纸张虽小,关乎礼法正统!赵掌院莫非想让天下学子,拿着胡人的破纸背《论语》?”
赵承渊笑了:“王大人,您说谁破纸?”
他拿起一张莎草纸,在手里抖了抖:“纸就是纸,能写字就行。难道圣人之道,还得挑纸才能传?您要是觉得它不行,不如当场考考?”
说着,他转头看向殿下的十名庶吉士:“你们谁愿意试试?”
话音刚落,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走出队列,正是上次当庭背书最稳的那个。他接过纸笔,当场默写《孟子·尽心下》一章,字迹工整,毫无滞涩。
赵承渊又点了个学生:“你也来。”
第二个也写完了。
他把两张纸举起来:“大家看,一篇用宣纸,一篇用莎草纸,内容一样,字也一样。请问王大人,哪篇更‘正统’?哪篇更能载道?”
满殿寂静。
有人低头,有人偷笑,更多人开始交头接耳。
“人家写得比我还好。”
“人家寒门出身,都能背全本《四书》。”
“王尚书自己倒背不出几句吧?”
王守仁站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想说这纸不能久存,赵承渊早有准备:“波斯王子亲口说了,这种纸在他们那儿用了三百年,寺庙里的经书至今清晰可见。”
他又补充一句:“而且成本只有宣纸三分之一。咱们每省一笔印书钱,就能多建一座乡学。”
这话一出,几个户部老臣眼睛都亮了。
皇帝终于开口:“赵卿所言,确有道理。开眼看世界,未必是坏事。”
王守仁咬牙,还想争辩,却被赵承渊抢了先:“王大人,您总说‘古法不可易’。可当年蔡伦造纸的时候,是不是也被说是‘奇技淫巧’?孔子周游列国,是不是也算‘出入蛮夷’?”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地上:“您守的不是正统,是垄断。您怕的不是纸,是有人不用您的课本也能考上。”
全场哗然。
王守仁手指发抖,念珠差点掉地上。
赵承渊没再看他,而是转身对波斯使者拱手:“贵国赠纸,我大梁回礼也不能少。明日我会奏请设立‘译书院’,专收寒门子弟学西域文字,将来两国通商、互通典籍,共兴文教。”
使者听得半懂不懂,但看到皇帝点头,赶紧鞠躬谢恩。
事情就这么定了。
退朝钟响起时,赵承渊没动。他站在廊下,看着波斯车队缓缓驶出宫门,箱笼上贴着“莎草纸”三个墨字,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检测到敌方“阳谋”矩阵,是否开启“帝王心术”模块?】
他身体一僵。
系统?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蹀躞带,那是柳明瑛今早亲手系上的。他知道她送信给了皇帝,知道柳家暗中布局多年,也知道这一仗赢了不止靠他自己。
但现在,系统居然提示他要选什么“帝王心术”?
他盯着那行虚浮在眼前的字,心跳加快。
以前他靠脑子算,靠经验拼,靠柳氏撑腰。可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王守仁不只是个政敌,他是整个旧秩序的代言人。而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已经不只是在争一场辩论,是在动摇这个系统的根基。
原来……棋盘比我想的大。
他没点确认,也没关闭提示。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宫门外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街角。
风从檐角吹下来,掀起他的衣角。
这时,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递上一张便条:“赵大人,府里来的。夫人说,账册已备妥,随时可查江南盐引流水。”
他接过纸条,捏在手里。
柳明瑛又帮他铺路了。
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开始。王守仁不会善罢甘休,那批莎草纸背后肯定还有文章。而那个“帝王心术”模块,说不定一打开,就再也回不了头。
但他不怕。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又抬头望向金銮殿的方向。
那里刚刚结束了一场胜利。
而下一局,他要主动出招。
他把纸条塞进袖中,迈步走向御史台文书房。
走廊尽头,一名东厂番子悄悄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赵承渊走过影壁时,右手不经意碰到了墙缝里一片掉落的瓦片。
他停下脚步。
弯腰捡起。
瓦片背面,刻着半个模糊的腰牌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