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埋头苦干中悄然流逝,春风一日暖过一日,吹化了最后一点残雪,也吹绿了苏家开垦出的那片土地。当苏家人从近乎麻木的劳作中偶尔直起腰,抹把汗,望向那片寄托了全部希望的田地时,都不由得会被眼前的景象攫住目光。
那一片新绿,长得似乎……太好了些。
尤其是那几株苏晚晚当初拼命救回来的、来自空间的土豆苗,还有旁边那些用空间土豆块育出的苗子,长势尤为惹眼。茎秆比旁边普通的野薯苗粗壮了近一倍,叶片肥厚油绿,在阳光下几乎要滴出油来,植株间距也显得格外舒展,不像别的苗子那样挤挤挨挨。
“他二叔,你瞅瞅,”苏明义拄着锄头,眯着眼看着那片格外精神的苗子,黝黑的脸上满是惊奇,“晚晚丫头救回来的这几棵,还有旁边那几垄,咋长得这么旺相?跟吃了仙丹似的!”
苏明远走过去,蹲下身,小心地拨开一株土豆苗根部的泥土,露出下面已经开始膨大的、白嫩的小块茎,脸上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是啊,这也太快了。这才移栽了多久?看这架势,秋天收成怕是了不得。”
苏明德也凑过来看,咂咂嘴:“怪事……一样的土,一样的水,咋就它们长得格外好?莫非真是晚晚那育苗的法子有讲究?”他如今负责照看苗地,对这些差异感受最深。
赵氏送水过来,听见这话,也伸着脖子看,嘴里习惯性地想嘀咕两句,可看着那明显优于其他的长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撇撇嘴:“长得再好,不也还是土疙瘩?”
“三伯娘,”苏晚晚心里清楚缘由,面上却故作平静地解释,“可能是我育苗时,挑的芽块都是最壮实的,底子就好。再加上移栽后,咱们追了点肥,又伺候得精心,它们就长得快些。”她将原因归结于选种和管理,合情合理。
李慧心也笑着帮腔:“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咱们这地以前没人种过,底子薄,稍微上点心,苗子就可着劲儿长了。”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地头。阿木扛着几只新打的野兔,显然是刚从山里出来,路过苏家的地。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田地,当落在那几垄格外茂盛的土豆苗上时,锐利的眼神顿住了。
他放下猎物,走了过来,蹲在苏明远身边,仔细看着那植株和泥土,甚至还用手指捻了捻土块,眉头微蹙。
“阿木,你看这苗……”苏明远见他神色专注,便开口问道。
阿木抬起头,看向苏明远,又瞥了一眼旁边的苏晚晚,沉声道:“长得不一般。”他常年在山林里穿梭,对植物的生长习性极为熟悉,“这地,我往年也见过别人试着种东西,没见长这么好的。尤其是这几棵,”他指着那几株最初的土豆苗,“不像本地土生土长的东西。”
他这话说得直白,让苏明远心里咯噔一下。苏晚晚也是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许是……许是种子不一样?”苏明远试探着说,“晚晚说,这是她在山里发现的野薯,可能品种特殊些。”
阿木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又深深看了那几株苗一眼,站起身道:“是好事。”他语气肯定,“苗壮,收成就好。”他将带来的野兔递给苏明远,“给,加个菜。”
苏明远连忙推辞:“阿木,这怎么好意思,你总帮我们……”
“拿着。”阿木不容拒绝,将兔子塞到他手里,目光再次掠过那片长势喜人的苗地,眼神深邃,“这苗,好好看着,是宝贝。”说完,他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阿木的话和眼神,让苏明远心里既喜又忧。喜的是收成有望,忧的是这异常的长势太过惹眼,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没过两天,连村里其他一些老庄稼把式也注意到了苏家地里的不同。有人路过时,会特意停下脚步,指着那几垄格外精神的苗子交头接耳。
“嘿,奇了怪了,苏家那地里,有几垄苗子长得跟小树苗似的!”
“是啊,你看那叶子,绿得发黑!俺种了一辈子地,没见过这么旺相的野薯苗!”
“听说是他家那个小丫头弄来的种子?那丫头邪性,会育苗,还会制盐……”
议论声中,有惊奇,有羡慕,自然也少不了酸溜溜的猜测。
王老棍自然也听说了。他背着手,踱着方步来到苏家地头,三角眼在那片绿油油的苗子上扫来扫去,精光闪烁。
“明远啊,”王老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家这苗子,长得可真不赖啊!看来你们苏家,是真有几分种地的运道。”
苏明远心里警惕,面上恭敬地回答:“里正说笑了,就是普通的野薯苗,可能是今年春风调和,长得好了些。”
“是吗?”王老棍拖长了语调,弯下腰,几乎把脸凑到一株土豆苗前,仔细打量着,“我看着……怎么跟咱们本地的不太一样呢?这叶子形状,这茎秆……明远啊,有好种子,可不能藏着掖着,要记得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有好处得大家分润,对吧?”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试探和威胁。
苏明远心头一沉,知道这事瞒不过去,也不能硬顶,只好含糊道:“里正放心,就是些山里的野种,若是秋天收成真的好,种子肯定先紧着村里。”
王老棍这才满意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几垄苗一眼,这才晃晃悠悠地走了。
苏明远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他知道,这异常的长势,既是希望,也成了新的焦点和潜在的危机。他们必须更加小心,才能在收获到来之前,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他看着地里那些迎风摇曳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心中默默祈祷,只盼着这“异于寻常”,最终能真正转化为让全家渡过难关的实实在在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