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庐别墅的书房里,月色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崔明山坐在书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护照,指腹的纹路被粗糙的皮质磨得发涩,心里的算盘打得精响。
“爸爸,我不想去美国!”崔敏猛地攥住他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嘴角翘得老高,满是不满与委屈,“那边什么人都没有,我和妈妈肯定不习惯。再说花途——你不是说让我耐心等,总有机会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底闪着水光,咬了咬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倔强:“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想再错过。”出国的那几年,她看似过得潇洒轻松,谈过几段潦草收场的恋爱,后来索性嫁给了一个美国男孩,可短短三年便和平离异。回国后第一次在杭科院门口偶遇花途,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参数表,阳光洒在他专注的侧脸,和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她的心一下子就乱了。其实她对花途第一次来家里时,就对这个清冷又厉害的人动了心,只是花途对她始终冷淡疏离,她没办法才故意捉弄他,是为了让他能和她多说几句话,注意到她,但是花途都不理睬,再后来到了大学,她几次鼓起勇气向他表白,都被无情拒绝,她实在抹不开面子,父母提出送她出国时,她便顺水推舟地离开了。原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再次见到花途,她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放下——如今回来了,她就不愿再轻易认输放手。
崔明山深深吸了两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耐心:“敏敏,你别激动,先听爸爸说。”他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慈爱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眼底翻涌着不舍,却更多的是迫在眉睫的紧迫感。说话时,他指尖不经意地划过口袋里的境外银行卡,指腹紧紧捏紧了卡面。
“你和妈妈先去美国住一阵子,账户上的钱你们随便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好好照顾你妈妈。爸爸这边……有点事需要单独处理,你们在身边,我始终不放心。”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至于花途,你别急。目前还没到最佳时机,再耐心等一等。等爸爸把这边的事处理好,保证让你得偿所愿,风风光光地和他在一起。”
一番软磨硬泡的劝说,总算把崔敏激动的情绪安抚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问:“真的要这么急吗?我还没收拾行李呢。”
“不用收拾了。”崔明山立刻接话,语气不容置喙,“缺什么到那边再买,我已经和你妈妈说好了,机票也订好了,明天就出发。”他看着女儿眼底残留的犹豫,又补充道:“听话,就当去那边散心。明早爸爸亲自开车送你们去机场。”
崔敏看着父亲眼底罕见的郑重,虽仍有不甘,却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父亲向来有主见,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好,爸,我都听你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去睡了。”崔敏擦了擦眼角未干的眼泪,松开攥着他衣袖的手,转身走出了书房。
崔明山看着女儿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并未起身回卧房休息。他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下,后背深深陷进柔软的靠垫里,眉头却依旧紧紧锁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陷入了沉思。昏暗的壁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一半是慈父的温情残留,一半是算计的阴鸷蔓延。
这次调查组来得如此之快,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温和春……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当年知青队里最认死理的就是他,如今落到他手里,怕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上面把他派了来,看来这次绝非走走停停的过场。这阵风暴来得又急又猛,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好在,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彻底豁出去,国外的资产、身份早已备好,杭科院的一切不过是他的垫脚石。只要敏敏母女俩平安出境,他便没了后顾之忧。
至于调查,他已经被通知暂停工作,回家待检。但他并不慌张,这些年早已为自己铺好了退路,每一步都计划得天衣无缝。现在只需要等女儿她们平安离开,他就能毫无顾忌地应对接下来的一切。书房里的落地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崔明山的心上,与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交织,更显夜色的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