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黑风涧深处,光线越发黯淡,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浓郁的魔气与死寂之意几乎化为了实质,寻常修士在此,恐怕连仙元运转都会停滞。但木清颜周身自然流转着一层薄薄的灰金色光晕,那是归墟之种的力量在自主护体,将侵蚀而来的魔气与负面能量尽数同化、吸收,反而令她在此地如履平地。
那来自深处的悸动感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苍凉、古老,却又与她自身轮回道韵同源的呼唤。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崩塌巨石形成的天然屏障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黑风涧的尽头,一处被环形山壁包围的隐秘谷地。谷地中央,并非想象中的魔物巢穴或是邪恶祭坛,而是一座……通体由某种漆黑如墨、却隐隐流动着暗金纹路的奇异石材搭建而成的古朴石殿。
石殿规模不大,样式极为古老,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厚重与寂寥。殿门紧闭,上方悬挂着一块斑驳的石匾,上书两个龙飞凤舞、却又蕴含无尽轮回意境的大字——归寂。
“归寂殿……”木清颜喃喃念出这两个字,心中震撼。这座石殿散发出的气息,与她体内的归墟之种同出一源,却又更加古老、纯粹!它仿佛是一切终结的象征,是万物轮回的终点站。
那强烈的呼唤,正是从这座“归寂殿”中传出。
她缓步上前,来到殿门之前。殿门之上没有任何锁孔或机关,只有两个掌印般的凹槽,左手的凹槽呈现灰暗的寂灭之色,右手的凹槽则带着一丝微弱的生机金光。
木清颜福至心灵,缓缓抬起双手,左手催动归墟寂灭之力,灰芒流转;右手引动鸿蒙灵泉生机,清辉绽放。她将双手,轻轻按在了那两个凹槽之上。
嗡——!
就在双手按实的刹那,整座归寂殿微微一震!殿门上那两个凹槽仿佛活了过来,左手边的灰芒与右手边的清辉如同两条游鱼,顺着殿门上的暗金纹路迅速蔓延,瞬间点亮了整个石殿!
轰隆隆……
沉重的殿门,伴随着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轰鸣,缓缓向内打开。一股精纯至极、仿佛能洗涤灵魂的轮回气息,夹杂着万物终焉的寂灭道韵,扑面而来。
木清颜迈步而入。
殿内空旷无比,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只有大殿中央,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光晕。那光晕时而化作世界生灭,时而显现金戈铁马,时而呈现爱恨别离……仿佛将世间一切悲欢离合、兴衰荣辱都浓缩其中。
而在光晕正下方,盘膝坐着一具……骸骨。
那骸骨并非人族,也非妖族,通体如玉,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金色,与木清颜的轮回之力颜色极为相似。骸骨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头颅微垂,虽然早已失去生机不知多少岁月,却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生敬畏的大道威严。
“后来者……”
一个苍老、平和,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声音,直接在木清颜的仙魂深处响起。
木清颜心中凛然,知道这必然是此地主人留下的残念或考验。她恭敬行礼:“晚辈木清颜,机缘至此,打扰前辈安眠。”
“身负归墟之种,兼具混沌生机……你的道,很有趣。”那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能来到此地,便是与吾道有缘。然,欲承吾之‘寂灭轮回’真意,需过三关考验。”
随着话音落下,大殿中央那团变幻的光晕骤然扩张,将木清颜笼罩其中!
第一关,炼心!
木清颜眼前景象骤变!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在病榻上痛苦离世,父母悲恸欲绝……看到了轮回盘中,无数灵魂在苦苦挣扎,不得超生……甚至看到了鸿蒙灵泉被强敌发现、夺取,自己道基被毁,沦落尘埃的景象……无数内心最深的恐惧、遗憾与执念,被无限放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道心!
这是直指本心的幻境,考验她在轮回万象中,能否坚守自我,明辨真我。
木清颜闭上双眼,任由那些幻象在脑海中奔腾。她并未强行抵抗,而是以轮回的视角去审视这一切。生老病死,爱恨别离,得失荣辱,本就是轮回的一部分。恐惧源于未知,执念困于过往。
“我心如镜,映照万象,却不染尘埃。轮回是我道,我非轮回奴!”
她猛然睁眼,眸中一片清明,所有幻象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消散!第一关,过!
第二关,问道!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提出一个个涉及轮回本质、生死奥秘、寂灭真意的艰深问题。这些问题刁钻古怪,直指大道根源,稍有不慎,便可能道心受挫,甚至理念崩塌。
木清颜凝神静气,结合自身对轮回的感悟、鸿蒙灵泉的生机特性以及归墟之种的寂灭本源,一一作答。她没有拘泥于固定的答案,而是阐述自己的理解,有时甚至与那声音的理念有所冲突,但她坚守本心,言之有物。
问答之间,她对轮回大道的理解愈发深刻,许多以往模糊之处豁然开朗。那声音沉默片刻,似在品味她的回答,最终缓缓道:“道无定法,汝之道,虽稚嫩,却已见真章。第二关,过!”
第三关,实战!
大殿之内,那具灰金色的骸骨忽然动了!它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眶中亮起两点与木清颜同源的灰金色光芒!一股磅礴的、纯粹的寂灭轮回之力自其身上爆发开来,虽然能量层次似乎与木清颜相仿(压制在人仙后期巅峰),但其对力量的运用、对大道的理解,却远超当前阶段的木清颜!
骸骨起身,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判定万物终结的灰金剑指,直刺木清颜眉心!这一指,看似简单,却封死了她所有退路,蕴含着无尽的轮回变化!
这是对她在前两关领悟的实战检验!
木清颜瞳孔微缩,不敢有丝毫保留。“秋水”剑瞬间出现在手,她将刚刚在第二关升华的感悟尽数融入剑中,归墟剑意催动到极致,同样一剑刺出!
没有绚烂的光华,只有两道灰金色的剑尖在虚空之中精准地对撞在一起!
叮——!
一声清脆却直击灵魂的鸣响!两道同源却各有侧重的轮回寂灭之力疯狂碰撞、侵蚀、交融!
木清颜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寂灭道韵顺着剑身传来,仿佛要将她的仙元、神识乃至存在本身都一同拖入永恒的归寂!她咬牙坚持,全力运转鸿蒙灵泉的生机平衡己身,同时将自身对“生”之轮回的理解也融入剑意之中!
寂灭并非唯一,轮回亦有新生!
她的剑意陡然一变,在极致的“死”中,硬生生逼出了一丝“生”的韧性!如同在万古冰原上,倔强萌发的一株新芽!
咔嚓!
那骸骨点出的剑指之力,被这蕴含生死轮转的一剑从中剖开,轰然溃散!骸骨眼中的灰金光芒缓缓黯淡,重新坐了回去,恢复了原状。
“寂灭中见生机……善。”那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最终消散。
笼罩大殿的光晕收敛,重新化作一团悬浮在骸骨上空。只是此刻,那光晕不再变幻,而是凝聚成了一枚古朴的、由灰金两色气流交织缠绕的符箓,缓缓飘落到木清颜面前。
符箓之上,蕴含着精纯无比的寂灭轮回本源之力,以及一段庞大的信息流——关于这座“归寂殿”的来历,以及那位自称“寂灭道尊”的上古大能,对轮回大道,特别是“寂灭”与“终结”层面的毕生感悟与部分秘术传承!
这枚“寂灭轮回符”,便是通过考验的奖励,也是一份沉重的传承!
木清颜郑重地接过符箓,对着那具骸骨再次深深一拜。
她知道,这次黑风涧深处的机缘,让她的轮回之道,踏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接下来,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份来自上古“寂灭道尊”的珍贵传承。
而就在她接受传承的同时,远在青丘的墨衍,似有所感,望向了黑风涧的方向,青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