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边缘的临时结界内,气氛凝重。
青璃启动应急预案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木清颜四人,并暂时隔绝了此方天地与古渊的直接“梦呓”感应,以防谈话被窥探。
“木小友,”青璃看向木清颜,目光澄澈而直接,没有逼迫,只有沉静的分析与寻求合作的坦诚,“古渊存在的意念指向明确,你身负的混沌之力与其有特殊共鸣,甚至可能牵涉到仙尊留下的‘钥匙’与‘印记’。此事已非你一人之秘,而是关乎整个幻梦水泽乃至更多未知的安危。我需要了解,在你力量本源之中,是否存在任何与‘梦蝶’、‘印记’、‘钥匙’或‘特殊空间’相关的特性或感应?”
她的问题精准地指向了木清颜最核心的秘密——心窍灵泉空间,以及其穿越者身份可能带来的特殊“印记”。
木清颜心念电转。事已至此,再完全隐瞒已无可能,且可能将所有人置于更大的危险之中。她信任墨衍、离曜、赤羽这些生死与共的伙伴,也相信青璃这位一直提供庇护与指引的前辈。但穿越之事太过惊世骇俗,且与当前危机关联不明,不宜全盘托出。她决定坦诚灵泉空间的部分关键特性,这是当前最可能与古渊之谜相关的部分。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迎上众人的目光:“前辈,诸位伙伴。事到如今,有些秘密确实应当共享。晚辈体内,确实存在一处……奇异的空间。”
墨衍眼神微凝,他早已察觉木清颜体内有秘密,但从未主动探究。离曜和赤羽也露出关切与认真的神色。
“此空间与晚辈心脉相连,似泉眼,可称‘心窍灵泉’。”木清颜缓缓道,“它并非寻常储物或洞府空间,而是与晚辈的混沌本源共生,是其核心与源泉。其内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可滋养万物,催生灵植,疗愈伤势,亦能提纯、演化灵力,助益修行。随着晚辈修为提升,这灵泉空间亦在不断成长、蜕变,如今……已带有混沌道韵,或称‘混沌灵泉’。”
她顿了顿,继续道:“方才节点之内,古渊意念冲击时,晚辈眉心旧印微热尚可理解。但真正引起异动、甚至自动发出某种‘回应’波动的,正是这心窍灵泉。尤其是灵泉深处,新近吸收的那缕古渊法则碎片,似乎被那古老意念中的特定频率引动,主动牵引灵泉混沌之气,发出了连晚辈自身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回应。”
“自主回应?”青璃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这灵泉空间,似乎具备某种……独立的灵性?或者说,它与古渊存在的某种‘设定’或‘印记’,存在深层次的、可能超越你当前意识控制的共鸣?”
“可以这么说。”木清颜点头,“晚辈平日能完全掌控灵泉之力,但方才那一刻,灵泉的异动更像是某种被触发的‘本能’或‘既定程序’。至于‘梦蝶印记’,晚辈确实不知具体所指。但若说‘印记’,晚辈体内最初觉醒灵泉时,曾感知到一丝极其古老、仿佛跨越了某种界限的‘生命烙印’,但它与‘梦蝶’形态并无明显关联。”
她隐去了穿越的细节,将灵泉觉醒归因于那玄妙的“生命烙印”。
青璃陷入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片幻化出的淡紫色光蝶虚影。“时间流速不同……滋养万物……混沌本源核心……自主回应古渊频率……”她低声重复着关键词,眼中光芒越来越亮,“我或许明白了。”
“前辈?”墨衍出声询问。
“仙尊手札曾有一残句:‘时之隙,生之泉,孕混沌之芽,承蝶梦之钥。’我一直不解其意。”青璃看向木清颜,语气带着一丝恍然与震撼,“如今看来,‘时之隙’或指时间流速异常的空间;‘生之泉’便是你这滋养万物的灵泉;‘孕混沌之芽’正对应你以灵泉为核心孕育混沌道种;而‘承蝶梦之钥’……”
她目光灼灼:“木小友,你这心窍灵泉,很可能便是梦蝶仙尊预言之中的‘钥匙’载体,或者说是构成‘钥匙’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谓‘梦蝶印记’,未必是外在显化的标记,而是指与仙尊力量体系(幻梦法则)产生深层共鸣、并被其‘标记’认可的特质或状态。你的灵泉空间,因其时间、生命、混沌演化的复合特性,恰好符合了某种‘锁孔’的条件!”
这个推断让众人心神震动。木清颜更是感到一阵恍惚,自己最大的依仗与秘密,竟然可能与那位传说中的仙尊布局直接相关?
“若真如此,”离曜快速分析,“清颜的灵泉能吸收、中和古渊能量,甚至与其产生‘共鸣对话’,是否意味着,这‘钥匙’的作用,并非简单地‘打开’或‘关闭’古渊封印,而是……与之‘沟通’、‘调和’,甚至可能……‘修正’仙尊口中那所谓的‘错误’?”
“古渊意念提到‘错误必须被纠正’、‘门必须被找到’。”赤羽补充道,“如果清颜的灵泉是‘钥匙’,那么‘门’又在哪里?是在古渊深处?还是另有所指?”
“还有那句‘帮我,亦或与我一同沉沦’。”墨衍声音低沉,“这暗示古渊内的存在,其状态或许并非单纯的‘邪恶’,而是陷入某种‘错误循环’的困境。它可能也在寻求解脱或改变,但方式未知,风险极高。”
青璃点头:“你们的分析都有道理。但目前信息仍然残缺。当务之急,是应对即将崩溃的节点,防止古渊气息大规模外泄,引发连锁反应。应急预案的核心,是启动水泽中枢的‘万象蝶梦大阵’,此阵以整个幻梦水泽的‘幻梦生息’法则为根基,能暂时强化所有‘梦蝶密钥’节点,形成整体防御网络,争取时间。”
她看向木清颜,语气郑重:“木小友,启动并维持‘万象蝶梦大阵’,需要消耗海量的精纯灵力与心神,并以幻梦法则为主导。我为主持者,责无旁贷。但你的混沌灵泉,若能提供一部分精纯的、蕴含生发之力的混沌灵气,注入大阵特定节点,或许能极大增强大阵的‘稳定’与‘包容’特性,尤其有利于平复因古渊能量冲击带来的法则躁动。只是,这会对你造成不小的消耗,且需你精确控制灵泉输出,不可有丝毫暴走,以免与幻梦法则冲突。”
“晚辈义不容辞。”木清颜毫不犹豫,“只是不知具体该如何配合?”
“好。”青璃也不矫情,“墨小友,你的青龙龙力蕴含浩然正气与镇压威能,可协助稳定大阵外围能量场,并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崩溃节点冲出的实体化能量或意念冲击。离曜、赤羽,你二人负责巡守大阵与花林骨巢之间的缓冲地带,警惕任何外部异动,并随时准备接应。”
她迅速分派任务,条理清晰:“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前往水泽中枢——也就是我的骨巢下方核心密室。启动大阵需要时间,我们必须赶在那处节点彻底崩溃之前完成初步激活!”
众人凛然领命。
青璃撤去结界,双手结印,一道淡紫色的传送光门在众人面前展开。她当先踏入,木清颜四人紧随其后。
光影流转,瞬息之间,他们已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于花林骨巢的奇异空间。
这里仿佛是整片幻梦水泽的地脉与法则交汇之处。空间广阔,穹顶与四壁皆非实体,而是由流动的、五彩斑斓的梦幻光晕构成,其中有无数的淡紫色光蝶虚影在翩翩起舞,每一只光蝶都仿佛是一个微型的法则符文,共同编织着庞大而精密的阵图脉络。地面则是纯净的乳白色玉石,刻满了层层叠叠、复杂到极致的阵纹,这些阵纹与穹顶的光蝶虚影遥相呼应,缓缓流转,散发出浩瀚、神秘、又带着一丝梦幻哀伤的气息。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半透明的淡紫色水晶,其形状宛若一颗放大了无数倍的光蝶蛹壳,内部光影流转,仿佛封印着一个沉睡的梦境。这便是“万象蝶梦大阵”的核心阵眼,也是幻梦水泽法则的中枢具现。
“我需进入阵眼核心,以心神沟通水泽法则,激活大阵。”青璃指向水晶下方几个特定的阵纹节点,“木小友,请在此处,将你的混沌灵气,以平稳、持续、蕴含生发之意的频率,注入这个‘生衍之窍’。墨小友,你在‘镇渊之眼’节点输出龙力。记住,频率需与我幻梦之力的引导同步,我会给出明确的神念指引。”
木清颜与墨衍各自就位。离曜和赤羽则退至入口附近,凝神戒备。
青璃不再多言,身影飘然而起,如同融化一般,融入那颗巨大的淡紫色水晶之中。刹那间,整个核心空间的光蝶虚影同时一亮,振翅的频率陡然加快!地面阵纹如同被点亮的光河,开始逐层亮起,浩瀚的幻梦生息法则之力被唤醒、汇聚,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威压开始弥漫。
木清颜屏息凝神,心念沉入心窍。混沌灵泉汩汩涌动,她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股精纯、温和、充满了蓬勃生机的混沌灵气,沿着经脉,缓缓注入脚下那个被称为“生衍之窍”的阵纹节点。
就在她的灵气注入的瞬间,整个大阵似乎轻轻一震!那“生衍之窍”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蕴含着混沌生发之力的灵气,并将其迅速转化为一道道充满生命韧性的淡灰色光丝,沿着阵纹脉络,飞速蔓延向大阵的各个角落!所过之处,原本略显躁动、带着哀伤梦幻气息的阵纹光晕,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沉稳、包容的“定力”,变得更加稳定、协调。
与此同时,墨衍的暗金龙力也注入“镇渊之眼”,化作一道道威严的金色龙纹,融入大阵的防御与镇压体系,使得整个大阵的“外壳”变得更加坚固。
阵眼核心处,青璃的身影在水晶中若隐若现,她双手不断结出繁复印诀,引导着整个水泽的幻梦之力。有了木清颜混沌灵气的“定调”与“滋养”,以及墨衍龙力的“镇压”与“守护”,她激活大阵的过程明显顺畅了许多,速度也快了不少。
淡紫色的光芒以阵眼为核心,如同潮水般向外扩散,透过空间壁垒,影响到整个幻梦水泽。花林中的灵雾变得更加凝实、有序;水泽各处的“幻梦生息”韵律被强行统合、强化;而最重要的,是那九个分散各处的“梦蝶密钥”节点,同时亮起了稳定的淡紫色光晕,彼此连接,构成了一张覆盖水泽的法则大网,将那濒临崩溃的节点也暂时“兜”住,延缓了其破碎的进程。
然而,就在大阵初步成型、众人稍稍松了口气之时——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源自灵魂层面的碎裂声,猛地从那濒临崩溃的节点方向传来,透过大阵的感应,直接冲击到核心空间!
紧接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夹杂着绝望、冰冷、疯狂与古老执念的灰黑色气息,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从那个节点所在的位置喷涌而出,狠狠撞在了刚刚成型的“万象蝶梦大阵”形成的法则网络上!
大阵剧烈震荡!阵眼水晶内的青璃闷哼一声,脸色一白。木清颜和墨衍也感到施加在节点上的力量反馈来剧烈的冲击。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股喷涌出的灰黑色气息中,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庞大的意念,如同受伤的巨兽发出的咆哮与低语,混杂着无尽的混乱,却又强行凝聚出相对完整的片段,悍然冲击着大阵,并试图穿透进来:
“……蝶梦之阵……徒劳的束缚……”
“……‘钥匙’已现……‘门’的坐标……在记忆的断层……在归墟的倒影……”
“……找到‘逆蝶之渊’……解开……循环……”
“……否则……当‘永寂潮汐’涌起……一切都将……沉入……最初与最终的……‘无’……”
意念片段戛然而止,那股灰黑色气息被大阵死死挡住,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核心空间内的所有人,心神如遭重击!
“逆蝶之渊”?“归墟的倒影”?“永寂潮汐”?
这些陌生的、却仿佛承载着滔天因果的词汇,如同冰冷的楔子,钉入了众人的认知。
大阵的光芒在剧烈闪烁后,终于渐渐稳住,将那处节点的崩溃之势强行遏制在了一个“缓慢泄露”而非“瞬间崩塌”的状态。代价是,维持大阵的消耗急剧增加,青璃的脸色越发苍白。
“大阵……暂时稳住了。”青璃的声音带着疲惫从水晶中传出,“但只是权宜之计。那节点已成缺口,古渊气息将持续外泄。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逆蝶之渊’,弄清‘门’与‘循环’的真相。否则,一旦古渊彻底苏醒,或者那所谓的‘永寂潮汐’到来……”
她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的沉重。
木清颜收回灵气,感受着心窍灵泉因消耗而产生的微弱空虚感,但更令她在意的,是古渊最后意念中提到的“归墟的倒影”。归墟教……难道也与这万古之前的谜局有关?
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引出了更深、更广、更可怕的谜团与威胁。他们脚下的路,仿佛正通向一片连梦蝶仙尊都未必完全掌控的、漆黑而汹涌的未知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