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澜预订的是次日中午直飞瑞士苏黎世的头等舱机票。沈砚卿动用的力量在机场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既不能打草惊蛇引起公众注意,又必须确保她无法离境。
上午十点,林微澜出现在了国际出发大厅。她戴着宽大的墨镜,衣着低调,但步伐从容,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商务旅行。在通过头等舱专用安检通道,准备进入海关区域时,两名穿着机场安保制服、但气质精干的人员拦住了她。
“林微澜女士,抱歉打扰,您的护照需要配合我们进行一下额外核实。”其中一人语气礼貌却不容置疑。
林微澜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墨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凌厉,但很快恢复平静,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我的护照有问题?我经常出入境,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只是例行检查,请跟我来一下。”安保人员将她“请”进了一间僻静的办公室。
门一关上,周允哲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面无表情的“暗影”成员。
“林小姐,或者说……‘蝴蝶’?”周允哲开门见山,语气冰冷。
林微澜脸上的疑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慵懒的嘲讽。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依旧妩媚却冰冷如霜的眼睛:“呵,动作真快。是清辞发现的,还是沈砚卿?”
她没有否认。
“这重要吗?”周允哲反问,“林小姐,我们有一些问题,需要你解答。”
“如果我说不呢?”林微澜好整以暇地坐下,翘起腿,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你们能把我怎么样?非法拘禁?严刑逼供?别忘了,我可是有头有脸的人。”
“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周允哲平静地说,“只是请你换个地方,安心‘休息’一段时间。直到我们确认,你不会再对楚总构成任何威胁。”
他打了个手势,一名“暗影”成员上前,示意林微澜交出手机和随身物品。
林微澜看着他们,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和疯狂:“你们以为抓住我,就赢了吗?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配合地交出了物品,没有丝毫反抗,但那种镇定和话语里的深意,让周允哲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林微澜被秘密带到了市郊一处绝对安全的安全屋。这里与世隔绝,安保严密。
楚清辞在得知林微澜已被控制后,决定亲自去见她。沈砚卿没有阻止,只是加强了安全屋外围的警戒,并让周允哲陪同进入。
安全屋的审讯室内,灯光惨白。林微澜坐在桌子对面,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心惊的从容。楚清辞走进来,在她面前坐下,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闺蜜,此刻隔着冰冷的桌面,如同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为什么?”楚清辞开门见山,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情绪而微微颤抖。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林微澜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无奈,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清辞,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她缓缓开口,“有些路,一旦踏上去,就回不了头了。”
“从你接近我开始,就是有目的的,对吗?”楚清辞追问,“五年,甚至更久?我父亲的事,你也参与了,是不是?”
林微澜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涅盘计划’意味着什么吗?它不仅仅是一个商业蓝图,它是一个……筛选器,一个新时代的入场券。你父亲,楚宏远,他太聪明了,聪明到差点提前揭开牌局,所以他必须出局。”
她间接承认了!
一股寒意从楚清辞的脚底直冲头顶。
“那你呢?你在这个计划里,扮演什么角色?‘蝴蝶’又是什么意思?”楚清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林微澜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一只被线牵着的蝴蝶,飞到哪里,不由自己。我的任务,就是留在你身边,观察,引导,确保事情朝着‘上面’期望的方向发展。比如,让你不要太早触及核心,比如……在某些时候,离间你和沈砚卿的关系。”
楚清辞猛地攥紧了拳头。原来那些“客观分析”,那些对沈砚卿保护过度的“抱不平”,都藏着如此恶毒的用心!
“可惜啊,”林微澜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站在楚清辞身后、如同影子般的周允哲,“沈砚卿对你的执着,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我的离间,似乎效果有限。”
“你们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我父亲,也不只是‘清源资本’的技术,对不对?”楚清辞逼视着她。
林微澜的笑容变得神秘而诡异:“‘涅盘’……意为重生。旧的秩序将被打破,新的王座需要奠基。我们,或者说‘那位先生’,只是在为新时代扫清障碍,并挑选合适的……基石。”
她的话如同惊雷,印证了“涅盘计划”的庞大和可怕。
“苏墨澈在哪里?‘钥匙’除了访问‘档案馆’,还有什么用?”楚清辞抓住关键问题。
林微澜摇了摇头:“苏墨澈?他是一枚更关键的棋子,他的用处远超你的想象。至于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的层级,还没资格知道这些核心转移计划。”她顿了顿,看着楚清辞,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类似真诚的情绪,“清辞,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听我一句劝,收手吧。你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位先生’的能量,远超你的认知。继续下去,你会毁了自己,也会……连累所有你在意的人。”
这看似劝告的话语,实则充满了威胁。
楚清辞从安全屋出来时,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林微澜的供词,像一块块拼图,让她对“暗河”和“涅盘计划”的庞大与邪恶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让她更加坚定了战斗到底的决心。
周允哲将审讯录音和笔录同步给了沈砚卿。
沈砚卿在书房里,听着林微澜那些充满威胁和暗示的话语,尤其是最后那句“连累所有你在意的人”,眼神瞬间变得如同万年寒冰。
他拿起加密电话,接通了一个极少动用的、权限极高的号码。
“启动‘清道夫’预案第一阶段。”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目标:清理所有已知的、与编号‘蝴蝶’有过直接接触的境内活跃节点。动作要干净,不要留下任何尾巴。”
“是。”对方简短回应。
他不能允许任何潜在的、可能伤害到楚清辞的威胁存在。林微澜落网,她背后的网络必须被迅速铲除,以防信息进一步泄露或对方狗急跳墙。
当天晚上,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城市,发生了几起“意外”事故:一个地下钱庄老板因“突发疾病”身亡;一个活跃在边境地区的走私团伙头目在“车辆失控”中坠崖;几个专门负责灰色情报传递的中间人“巧合”地同时失去了联系……
一场无声的、残酷的清洗,在夜幕下悄然完成。
楚清辞对此一无所知。她回到自己的公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面对“暗河”这个庞然大物,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沈砚卿。如果他在……至少,她不是一个人扛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下。他们之间的问题,并未解决。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她走到门后,警惕地问:“谁?”
门外是周允哲的声音:“楚总,是我。老板让我给您送一样东西。”
楚清辞打开门。周允哲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装精致的礼盒,但他并没有递过来,而是神色凝重。
“楚总,这是老板给您的。但他让我务必转告您,里面的东西,可能会让您……不舒服。您有权拒绝接收。”
楚清辞蹙眉,接过礼盒。入手很轻。她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丝绒盒子。她打开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不是婚戒,而是一枚设计极其精巧的白金指环,指环内侧,刻着一行微小的字:
“以此为界,永不逾矩。——S”
与此同时,周允哲递上了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沈砚卿的一段手写文字扫描件,笔锋凌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清辞,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也是我全部的承诺。
这枚戒指,是一个信号发射器和紧急求救装置。戴上它,无论你在世界何处,遇到任何无法应对的危险,按下宝石部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赶到。
除此之外,我以这枚戒指起誓,未经你允许,绝不再主动干涉你的任何行动,绝不再布设任何你看不见的‘保护’。
我的爱曾是囚笼,我愿亲手打碎它。
从此,你是自由的飞鸟,而我,是你最后的那根线,只在坠落时,才敢收紧。
请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用你能够接受的方式,继续爱你。
——沈砚卿”
楚清辞拿着那枚冰冷的戒指,看着那段文字,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
这不是求和,不是挽回。这是一个偏执到极致的男人,在意识到自己的爱可能毁灭所爱之后,所能做出的、最痛苦也最决绝的蜕变。他将掌控权完全交还给她,只为自己保留了最后一道……或许永远也不会被启动的守护权限。
他堵死了自己所有的路,只留下一条,一条通往她身边救援的、单向的、绝望的通道。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滴落在冰冷的戒指上。
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自由”和“信任”吗?可为什么,当它以这种近乎悲壮的方式到来时,她的心,会痛到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