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北极星号”货轮的监控在紧张进行中。沈砚卿能动用的海上监测资源有限,但借助傅临渊提供的精确坐标和合作商业卫星,他们依然牢牢锁定着目标。
监控画面显示,“北极星号”在公海上缓慢游弋,看似正常,但行为模式存在疑点。它没有固定的航运路线,偶尔会关闭AIS(自动识别系统),并且与几艘不同国籍的小型船只有过短暂靠近,但并未进行明显的货物转运。
“他们在进行反侦察,或者在等待接应指令。”周允哲分析道,“货轮本身可能就是个幌子,真正的交易或者人员转移,可能通过那些神出鬼没的小艇完成。”
“盯紧那些小艇的动向,尝试进行身份识别。”沈砚卿指令道,“同时,让我们的人准备好,一旦确认苏墨澈在船上,或者有明确转移迹象,立即制定拦截方案,必要时可以请求……特殊渠道的协助。”他提到的“特殊渠道”,暗示了可能动用的、超越常规商业范畴的力量。
风险与机会并存。在公海行动,法律界限模糊,一旦交手,后果难料。
楚清辞与顾知行的第二次会面,安排在了“清源资本”的会议室,气氛比第一次更为正式和深入。楚清辞展示了部分更详细的技术路径和商业规划,顾知行也带来了他的团队进行专业评估。
会谈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期间,楚清辞去了一趟洗手间。在穿过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时,她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走廊尽头一个快速闪入消防通道的身影。那个身影的动作迅捷而专业,绝非普通员工。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楚清辞的脚底窜上头顶。
不是错觉!
她真的被监视了!而且监视者如此近距离地渗透到了她的公司内部!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没有立刻回头,而是不动声色地走进洗手间,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剧烈地跳动。是“暗河”的人吗?他们已经渗透到这种程度了?还是……?
一个更让她心寒的猜测浮上心头——沈砚卿的人。
她想起之前那种无处不在的被注视感,想起他那句“除非生命受到直接威胁,否则不许干涉”的指令。难道,他所谓的“不干涉”,就是这种无孔不入的监控吗?
强烈的愤怒和被背叛感涌上心头,几乎让她窒息。她深吸几口气,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眶,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会议还在继续。
她整理好表情,重新回到会议室,但内心的风暴已然掀起。
会议结束后,送走顾知行团队,楚清辞立刻叫来了公司安保主管,以最高保密级别,要求彻查今天下午所有外来人员的登记记录和内部监控,重点排查是否有可疑人员混入。
安保主管虽感诧异,但还是立刻执行。初步排查结果,所有登记人员均有合法身份,内部监控也未发现明显异常。
这个结果,让楚清辞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如果不是外部渗透,那么那个身影,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沈砚卿派来的“暗影”!他们竟然能如此轻易地避开她公司的内部安保系统!
晚上,楚清辞回到顶层公寓。沈砚卿已经在家,正坐在客厅看一份文件。听到她进门的声音,他抬起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冰冷如霜的脸色时,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楚清辞没有换鞋,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向他,而是就站在玄关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沈砚卿,我们谈谈。”
沈砚卿心中咯噔一下,放下了文件。他看着她仿佛看着陌生人的眼神,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蔓延。
“谈什么?”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谈谈你的‘暗影’小队,谈谈他们是如何像幽灵一样,在我公司内部来去自如的?”楚清辞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讥讽,“这就是你承诺的‘不干涉’?这就是你所谓的‘尊重我的决策’?沈砚卿,你把我当什么?一个需要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的犯人,还是一个你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的委屈、愤怒和失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沈砚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而且是在公司内部。他站起身,试图解释:“清辞,你听我说,我不是要干涉你,我只是……”
“你只是不信任我!”楚清辞打断他,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但她倔强地没有去擦,“你不相信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相信我的判断,不相信我能保护自己!你嘴上说着支持,背地里却用这种方式把我牢牢控制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沈砚卿,这样的‘保护’,我承受不起!”
看着她滚落的泪水,沈砚卿的心像被狠狠揪住,疼痛难忍。他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清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害怕!我怕你出事,我怕十年前的事情重演!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和痛苦。
但楚清辞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所以,你的恐惧,就可以成为你剥夺我自由和尊严的理由吗?”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如果和你在一起,意味着我连独自走一段路的资格都没有,那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婚姻”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砚卿的心上。他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楚清辞说完,也不再看他,转身快步走向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并从里面反锁。
沈砚卿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整个人如同被冰封。玄关顶灯冷白的光线打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她提到了“婚姻的意义”……她竟然,开始怀疑他们的未来了。
这一刻,沈砚卿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跌入了前所未有的冰点。
良久,他才缓缓收回手,攥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走到卧室门前,抬起手,想要敲门,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他知道,任何解释在此时都是苍白的。他的爱,他的恐惧,最终化作了伤她最深的利刃。
他沉默地转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无尽的夜色,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但他眼底深处,那抹偏执的、绝不放手的光芒,却愈发炽烈。
即使她恨他,即使她想要离开,他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可能因他而心死的她自己。
他拿出加密电话,拨通周允哲的号码,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阿哲,调整保护方案。人员撤回外围,确保夫人不出现在任何已知的‘暗河’威胁半径内即可。至于其他……她想去哪里,见什么人,不必再事无巨细向我汇报。”
他选择了退让,在守护的形式上。但守护本身,已成执念,融入骨血,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