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然没有回头,持刃的手臂稳如磐石,将楚洛书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方寸之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别动,也别出声。”
楚洛书背脊紧贴着微凉的墙壁,闻言立刻屏住了呼吸。
他虽不谙武艺,但生于权贵之家,对危险的直觉并不迟钝。
此刻,他清晰地感受到沈星然周身散发出的与方才调笑时截然不同的凛冽气息。
窗外,那细微的响动过后,却并未再有任何动作,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这种寂静,反而更让人心悸。
僵持数息,沈星然眸光微闪,忽然将短刃交至左手,右手看似随意地抓起案上那方刚才落下的镇纸,腕力一吐,镇纸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窗外某处暗影!
“啪嚓!”一声脆响,似是击中了瓦片。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如夜枭般从另一侧窗口翻入,身形灵动,直扑书案,目标赫然是摊开在其上的几份文书!
“找死!”沈星然冷哼出声,他早有防备,身形如鬼魅般掠出,竟后发先至,拦在了黑衣人与书案之间。
短刃在烛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直取对方手腕。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沈星然的身法如此之快,被迫变招格挡。
兵刃相交,发出“铮”的一声清鸣。
楚洛书紧靠在墙边,心跳如擂鼓。
他深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只会成为沈星然的拖累。
他目光迅速扫过战局和四周环境,正拿出竹笛,欲召出暗卫。
但看到那黑衣人身法刁钻,但沈星然显然游刃有余,招式之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似乎意在生擒,又犹豫着将竹笛放了回去。
然而,就在沈星然即将制住对方的那一刻,黑衣人眼中狠戾之色一闪,竟不顾自身空门大露,反手一扬,三点寒星呈品字形射向,无法闪避的楚洛书!
“元初!”沈星然脸色骤变,那戏谑之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怒。
他再也顾不得活口,短刃脱手飞出,精准地击飞了两枚暗器,同时身形如电,用后背硬生生挡住了最后一枚!
“嗯……”一声压抑的闷哼。
而沈星然的左手已如铁钳般扣住了黑衣人的咽喉,毫不留情地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黑衣人软软倒地,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沈星然看都未看那尸体一眼,迅速转身,掠至楚洛书身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伤到没有?”
楚洛书摇头,目光却落在他右肩胛处,那里正插着一枚乌黑的袖箭,周围的布料迅速被洇湿了一片深色。
“你受伤了!”
“小伤,无妨。”沈星然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握住箭杆,运力一逼,那袖箭便带着几滴黑血倒飞而出,钉在柱子上。
他迅速点了几处穴道,减缓血流,但伤口处渗出的血颜色却隐隐发暗。
“箭上有毒?”楚洛书的心猛地一沉。
“一点小把戏,要不了命。”沈星然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个无所谓的表情,但唇色已有些发白。
他走到黑衣人尸体旁,蹲下仔细检查,从其怀中搜出一块非金非木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兽牙图腾。
沈星然眼神冰冷:“果然是阴魂不散。”
他站起身,脚步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楚洛书立刻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
“别逞强!我先帮你包扎解毒。”
沈星然借着楚洛书的力道,侧头看他,烛光下,楚洛书清俊的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坚持和担忧。
他忽然低笑起来,将大半重量靠了过去,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好啊,那就……有劳元初照顾了。看来这‘亲夫’,一时半会儿是卖不得了。”
楚洛书瞪他一眼,却也没推开,只小心地扶着他往内室走去,语气硬邦邦的,动作却极尽轻柔:“闭嘴,留点力气逼毒。初一!”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正是去而复返的暗卫初一。
在他看见沈星然竟然受伤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立马跪了下去:“属下无能,让另一人逃脱了。”
“无碍,先将这里处理干净。”楚洛书吩咐道,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让人去请陈大夫,要快,隐秘些。”
“是。”
初一领命,迅速清理现场。
内室中,楚洛书取出药箱,替沈星然清理伤口,敷上解毒散,动作十分生疏,却又小心翼翼,毕竟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亲自动手给人处理伤口。
他的指尖偶尔划过沈星然的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
沈星然安静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轻声问:“元初,怕吗?”
楚洛书上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声音平静:“怕就有用吗?难道你的对手会因为你的害怕就对你心慈手软,亦或者既往不咎了吗?”
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映得沈星然眼底流光转动。“你说话总像在往人心里扎针。”
他话音里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身子却朝楚洛书的方向又靠近半分。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竟透出一种奇异的宁静。
“有些事,我不说,难道就不是事实了吗?”楚洛书不答反问。
“今日之事,是我轻敌。”楚洛书偏过头去,盯着案上跳跃的烛火。
他本是想看看沈星然的身手到底如何,却没料到对方会为他挡下那枚淬毒暗器。
若不是沈星然反应迅疾,此刻他恐怕早已......
沈星然:“其中也有我的一丝疏忽,你太过不必自责。”
对对对,是你的问题,我才受了伤,所以你得负责。
“明日就是万寿节了,你还需在宫中待上几日,这伤可会影响?”
楚洛书细细给他缠上绷带,语气中难得的带了些许担忧。
“这点小伤,不妨事。”沈星然垂着眸子,隐下眼中的情绪:“后日我便回来了,明王的事还有方才的事,我自有分寸,无需你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