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阿姨你们好~”
甜甜的声音响起。
田埂上正在捆稻穗的夫妇闻声抬头。
见对方是个可爱小萝莉,夫妇俩不由得停下手里的活计。
此时的姬小希,裙摆上沾着草屑,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
“哎哟,这漂亮小娃娃从哪儿来呀?”
妇人直起腰,围裙上沾着稻壳,语气透着亲切。
姬小希往前跑了两步,小手背在身后,仰着小脸笑:“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想找一个叫嫦小娥的姐姐,请问你们知道她家住在哪儿吗?”
听到嫦小娥的名字,男人手里的草绳“啪”地掉在地上,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他扯了扯妇人的衣袖,低声道:“你忘了……小娥她家……”
妇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蹲下身拉住姬小希的手。
掌心有些粗糙,却很暖。
“娃娃,你找小娥呀?她家就在前面那座青砖房,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她家一年前出了点事,哥哥去国外了,她后来被几个自称是哥哥朋友的人接走了,院子空到现在呢。”
姬小希愣在原地,手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走、走了?”
男人叹了口气,捡起草绳重新捆稻穗:“说是去国外找她哥,可谁不知道啊……那几个接人的,穿着黑西装,眼神凶得很,哪像是朋友?”
声音沉了下去,草绳在男人手里勒得死紧。
“当时邻居就觉得不对劲,想拦着,被那伙人推搡着差点摔倒。等报了警,人家拿出什么‘监护权转让书’,说是小娥哥在国外委托的,警察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妇人抹了把眼角,声音带着哽咽:“那孩子临走前还抱着院里的梅花树哭,说要等她哥回来一起看月亮……”
姬小希皱了皱眉。
低头思考了一会后,小脸上重新扬起笑,只是那笑容里藏着点固执:“谢谢叔叔阿姨告诉我这些,那我还是想去她家门口看看。”
小萝莉有点好奇,嫦小娥姐姐两千年前的居住环境是什么样的。
毕竟在姬小希心中,“家”的概念,一直都是十分模糊却令她充满无限向往。
夫妇俩对视一眼,没再多劝,只叮嘱她:“青砖房院子门没锁,你去了别乱摸,里面落了厚厚一层灰呢。”
姬小希点点头,转身朝着青砖房的方向走去。
稻穗在她身后轻轻摇晃。
夫妇俩看着小萝莉远去的背影,眼神慢慢阴鸷了起来。
……
越走近那座院子,空气里似乎就多了点淡淡的、说不清的味道。
不是稻香,也不是泥土味。
倒像是……梅花干晒过的清苦。
她推开虚掩的木门。
“吱呀”一声轻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院子里果然积着薄灰。
石板路上还能看出被人打扫过的痕迹,想来是邻居偶尔会来照看。
墙角的梅花树光秃秃的。
姬小希踮着脚绕着梅树转了圈。
正看着,眼角余光瞥见窗台上有个东西在发亮。
她走过去一看,是个铁皮饼干盒,盒盖没盖严,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姬小希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掀开了盒盖。
最上面那张纸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哥哥,今天梅花开了三朵,我把最大的那朵压成干了,等你回来泡茶喝。”
下面还有一张,画着两个小人儿坐在石阶上,一个高一个矮,头顶上画着个圆圆的月亮,旁边写着:“等哥哥回来一起看月亮呀。”
姬小希指尖轻轻抚过稚嫩的字迹。
第七张信纸飘落时,她忽然顿住。
信纸背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建筑,用红笔圈着个门牌,上边写着东鹰屋。
门牌旁边,是许许多多的问号。
姬小希微微皱眉。
屋顶的麻雀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走,带起一阵细灰。
身后飘来浓浓的血腥味。
姬小希下意识扭头。
院子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衣着破烂,浑身是血的小萝莉。
小萝莉的手中,提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
正是刚刚在田埂上捆稻穗的那对夫妇。
那两张不久前还带着亲切笑容的脸,此刻双目圆睁,满是惊恐。
血腥味浸透了院子里清苦的梅香,令人作呕。
姬小希倒是没什么反应。
她被狮群厮咬、被贵族们做实验的场面,可比这血腥多了。
姬小希只是眨了眨眼,指尖随意拂过裙摆上的草屑。
干净的鞋面与院门口被鲜血浸红的地面形成刺眼的对比。
她一身衣裙虽沾了些尘土,却依旧整洁鲜亮,像株被晨露滋养的小花儿。
而对面的血衣小萝莉则截然不同。
她看上去和姬小希年纪相仿,破烂的衣衫被血渍浸透,黏在单薄的身上,头发纠结如枯草,脸上的血污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砸出细碎的红点。
两个小萝莉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与梅香混合的诡异气息。
……
新(星)历16年。
华夏,玉华省。
东鹰屋福利院。
天花板的灯管,漏下惨白的灯光。
消毒水和药剂的怪味混合在一起,钻进鼻子,让后小羿忍不住想咳嗽。
少年缩在冰冷的金属舱里,手臂上的针孔还在隐隐作痛。
刚注射完的星能药剂在血管里翻涌,像有无数条小虫子在啃咬骨头。
隔壁的儿童房传来细碎的呜咽声,是66-2。
她才三岁半,每次被推进实验室都会吓得发抖,却从来不敢大声哭,怕被白大褂们训斥。
后小羿死死贴着舱壁,想让小萝莉能听到一点自己的动静。
哪怕只是呼吸声,或许能让她安心些。
血管里的刺痛感稍微平复了一些。
后小羿掏出一周前偷偷在实验室藏起来的笔和小册子,像往常一样写起了日记。
日期和天气还是用“\/”一笔划过,因为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天气。
【白大褂们今天又喊了我们的“名字”,“后小羿”“嫦小娥”。他们说这两个名字有“古老东方的星能基因”,写在实验报告上比编号好看。可我宁愿他们叫我66-1,至少那冰冷的数字,不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被贴上标签的货物。】
写到这里,他偷偷摸了摸藏在衣服夹层里的半块木牌。
【这块木牌是昨天打扫实验室时捡到的,上面能勉强刻下两个名字。我用指甲在背面划了“66”,这是我们唯一的关联。等她再长大一点,我要告诉她,我们不是没有意义的编号,我们有“名字”。】
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舱外传来白大褂们的争吵声,好像是关于“星能稳定度”的实验有进展了。
后小羿握紧了木牌,指尖被硌得生疼。
66-2的呜咽声停了,大概是哭累了。
少年闭上眼睛,想象着白大褂们口中的“外面”。
听说,“外面”有太阳,有月亮,还有会开花的树。
想了想,后小羿再次落笔。
【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带着她逃出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让她看看真正的天空,而不是这四方的、惨白的天花板。】
【66-1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