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罪囚营,与其说是营地,不如说是一片用木栅栏围起来的露天泥沼。低矮漏风的窝棚,馊臭的食物,还有看守士兵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与鞭挞,构成了这里全部的景象。
囚犯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里混杂着麻木、绝望与一丝被残酷环境催生出的野兽般的凶光。他们之中,有曾经的边军逃兵,有触犯律法的江湖客,也有被牵连的犯官家眷,龙蛇混杂。
林风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波澜。在这里,每天都有新人被扔进来,也每天都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去。
他被分到了一个靠近角落、最为潮湿破败的窝棚,同住的还有三个囚犯:一个断了条胳膊、整天缩在角落发呆的老兵;一个贼眉鼠眼、总想从别人嘴里抠食的瘦猴;还有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但眼神却相对清明的壮汉。
那壮汉瞥了林风一眼,瓮声瓮气地道:“新来的?犯了什么事?”
“打了当官的。”林风言简意赅,声音平静。
壮汉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林风的镇定,没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磨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
第一天,便在沉重的劳役与看守的呼喝辱骂中度过。林风默默承受着,暗中观察着营地里的一切。他发现,囚犯们并非铁板一块,也分成了几个小团体,彼此争斗,抢夺那点可怜的食物和稍微干燥的栖身之地。而这一切的源头,很大程度上源于那个残暴的校尉——雷豹,以及他手下那些助纣为虐的看守。
雷豹几乎每天都会来营地“巡视”,心情稍有不顺,便随意鞭挞囚犯取乐,甚至曾活活将一名顶撞他的囚犯打死。囚犯们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敢怒不敢言。
机会,在第三天到来。
那日,囚犯们被驱赶到采石场劳作。天气酷热,监工的看守却变本加厉地催促。那名断了胳膊的老兵,因动作稍慢,被一名看守狠狠抽了一鞭子,顿时皮开肉绽,踉跄倒地。
“老不死的废物!耽误了军务,你担待得起吗?”那看守骂骂咧咧,举起鞭子又要抽下。
周围的囚犯们眼中喷火,却无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老兵身前。
是林风。
他抬手,精准地抓住了抽下来的鞭梢,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名看守:“他只剩一条胳膊,动作慢些,情有可原。”
那看守一愣,随即暴怒:“妈的!你个新来的刺头也想造反?!松手!”
他用力回扯鞭子,却发现鞭子如同焊在了林风手中,纹丝不动!
“你!”看守脸色涨红,感觉丢了面子,另一只手就去拔腰间的佩刀。
“吵什么?!”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雷豹,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目光阴鸷地扫过现场,最后落在林风身上,“又是你?怎么,想当出头鸟?”
林风松开鞭子,不卑不亢地道:“雷校尉,并非出头,只是讲个道理。这位老丈已尽力,何苦相逼?”
“道理?”雷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狞笑一声,“在这罪囚营,老子的话就是道理!你跟他讲道理,就是不跟老子讲道理!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他话音未落,猛地一脚,带着恶风,直接踹向林风的小腹!这一脚势大力沉,若是寻常囚犯,恐怕当场就要肠穿肚烂!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然而,林风脚下看似随意地一滑,身形微侧,便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狠毒的一脚!同时,他右手闪电般探出,在雷豹踹出的腿弯处轻轻一拂!
这一拂,看似无力,却蕴含了绝顶高手对力道精准的掌控,暗含《截脉点穴术》的巧劲!
雷豹只觉腿弯处一麻,那前冲的力道瞬间失控,整个人“噗通”一声,竟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可一世的雷豹校尉,竟然……自己摔倒了?
只有少数几个眼力稍好的囚犯(比如那个磨石片的壮汉),隐约感觉到是林风那看似随意的一拂起了作用,看向林风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骇!
雷豹摔得七荤八素,半晌才在亲兵的搀扶下爬起来,满脸尘土,鼻血长流,又羞又怒!他死死盯着林风,眼神如同要噬人:“你……你使了什么妖法?!”
林风依旧平静:“雷校尉自己脚下不稳,怎能怪到在下头上?”
“给我拿下!乱刀砍死!”雷豹气急败坏,厉声嘶吼!
几名亲兵立刻拔刀扑上!
林风眼中寒光一闪。他本不想过早暴露实力,但对方要下死手,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身形不退反进,如同游鱼般切入几名亲兵之间!双手或指或掌,或拍或拂,动作快如鬼魅!
“咔嚓!”“啊!”“嘭!”
只听几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与惨叫,那几名扑上来的亲兵,竟在眨眼间以各种诡异的姿势倒飞出去,手中的钢刀“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一个个要么手臂扭曲,要么关节脱臼,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而自始至终,林风的脚甚至没有离开原地半步!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新来的囚犯,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雷豹也吓傻了,看着满地打滚的手下,又看看气定神闲的林风,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就算再蠢,也知道踢到铁板了!对方若要杀他,恐怕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雷豹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林风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冰冷地扫过他和那些惊恐的看守,最后落在那些目瞪口呆的囚犯身上,朗声道: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既然到了这里,活着出去,才是唯一的道理!任由他人欺凌宰割,只有死路一条!若想活下去,活得像个人,就得挺直你们的脊梁!”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囚犯的心头。那些麻木的眼神中,开始有了一丝微光。
那个磨石片的壮汉,第一个走了出来,对着林风抱拳,沉声道:“兄弟,好本事!我‘石金刚’冯莽,服你!”
“还有我!”“算我一个!”
陆续又有几个平日里备受欺凌、但骨子里尚有血性的囚犯站了出来,围拢到林风身边。
雷豹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却再不敢上前。他狠狠瞪了林风一眼,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的狠话,便带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地走了。
经此一事,林风在这罪囚营中,算是彻底立住了脚跟。虽然环境依旧恶劣,但再也没有看守敢随意欺凌他和他身边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身边,开始聚集起一批以冯莽为首的、敢于反抗的囚犯。
林风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他需要尽快摸清野狼谷的情况,也需要找到与外界(夜枭、周擎)联系的方法。
夜晚,窝棚内。
冯莽低声道:“林兄弟,你身手如此了得,绝非池中之物。来这鬼地方,怕是另有目的吧?”
林风看了他一眼,并未否认:“我想查清野狼谷和督帅府的秘密。”
冯莽眼中精光一闪:“野狼谷?那里是胡为宗的命根子,守卫极其森严!我们营里之前有几个兄弟被抽去那里做苦力,都没能活着回来……不过,我知道有个人,可能知道些内情。”
“谁?”
“营地里有个老家伙,大家都叫他‘徐瘸子’,是以前督帅府的文书小吏,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被弄进来的。他好像……偷偷画过野狼谷的地图。”
徐瘸子?地图?
林风精神一振。这或许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能找到他吗?”
冯莽面色有些为难:“能是能……不过那老家伙脾气古怪,而且被吓破了胆,轻易不肯相信人。想从他嘴里掏出东西,难!”
林风目光微凝。
再难,也要试试。这罪囚营的水,他既然已经搅动,就必须尽快摸到水底的大鱼!
而那个神秘的徐瘸子,就是他接下来的关键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