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镇异司公廨已然焕然一新。
黑底金字的牌匾高悬门楣,笔力遒劲的“镇异”二字,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与莫测之意。内部廨房打通相连,分设办案堂、卷宗室、静议间及数间值房,虽不奢华,却简洁实用,一应办公器物俱全。
八名划拨来的捕快,在林风的初步观察与简单问询后,分为了两班。一班四人,由一名叫石勇的中年捕快带领,负责日常值守、文书传递及外勤跑腿。石勇修为先天中期,为人沉稳,曾在刑部做过多年胥吏,熟悉衙门章程,是个合格的管事人选。
另一班四人,则以一个叫韩江的年轻捕快为核心。韩江不过二十五六,修为已至先天后期,眼神锐利,行事果敢,原是总衙缉凶处的好手,因性格耿直、不善逢迎而被边缘化,此次被划拨过来,倒似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锐气。林风将外勤调查、线索追踪等事务暂交予他这一组。
两名文书也都是熟手,很快便将镇异司的基本文书框架搭建起来。
林风坐镇办案堂,面前堆放的,是周平协助调阅来的第一批积存案卷。这些卷宗年代不一,最早的甚至可追溯到五十年前,皆因涉及“无法解释的现象”、“疑似前朝秘术”、“神秘组织活动”或“武者离奇死亡\/失踪”而被单独封存,束之高阁。
他要做的,就是从这些尘封的记录中,筛选出可能与“天演阁”、“观星台”、“幽冥道”或类似隐秘势力相关的蛛丝马迹,为镇异司的后续行动指明方向,同时也希望能从中找到与安平郡王府黑牌相关的背景线索。
“系统,启动‘信息筛选与模式识别’,扫描所有卷宗文字记录,提取关键词:天演、观星、星辰、幽冥、诡异死亡、精神异常、集体失踪、古老仪式、特殊符号(尤其是塔、星、云雾等图案)。建立关联图谱。”
【指令确认。扫描中……共处理卷宗二百七十四份。关键词提取完成。发现十七份卷宗包含两个以上关联关键词。正在进行模式分析与关联图谱构建……】
林风自己也拿起一份标注为“神武三十七年,西城枯井连环尸案”的卷宗翻阅起来。案卷记载,当年西城一处废弃枯井中,接连发现三具无名男尸,尸身皆干瘪如柴,面容惊恐,周身无外伤,亦无中毒迹象,唯眉心有一点朱砂般的红痕。官府调查无果,以“邪祟作乱”草草结案。
眉心红痕……林风想起黑风寨那些被抽取生魂的受害者,以及幽冥眼的诡异。虽不尽相同,但那种非正常死亡的特征,值得留意。
他又拿起另一份“天启五年,南郊‘鬼哭林’迷踪案”。记载有数批旅人、樵夫在南郊一片老林中神秘失踪,幸存者寥寥,且皆神智受损,胡言乱语提到“林中星光”、“移动的树影”。官府组织武者搜山,一无所获,后来那片林子在一场雷火中焚毁大半,怪事遂绝。
移动的树影?星光?林风目光微凝。
“大人。”韩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捧着一摞新找出的卷宗走了进来,神色间带着一丝兴奋,“按您的吩咐,属下查阅了近二十年来所有涉及‘集体失踪’且现场无打斗痕迹的报案记录,剔除了明显是匪患或仇杀的案件,还剩七起。其中三起,失踪地点或时间,似乎与某些民间传说中的‘星祭’、‘观星古址’隐约能扯上关系。”
“哦?详细说说。”林风示意他坐下。
韩江将卷宗铺开,指着其中一份:“您看,这是十二年前,东郊‘落星坡’附近,一个七口农户一夜之间全部失踪的案件。报案的是邻村亲戚,称前夜还见那户人家灯火,次日便人去屋空,家畜都在,屋内物品整齐,灶灰尚温,仿佛凭空蒸发。而民间传闻,‘落星坡’在更古之时,曾有陨星坠落,被前朝钦天监圈为禁地,设坛观测。”
他又指向另一份:“这是八年前,北郊‘观星台’遗址(非皇城钦天监,是一处早已荒废的民间古观星台)附近,五名结伴探险的年轻武者失踪案。现场只找到一些零散物品,无血迹打斗。当地老人说,那古观星台废墟,每逢星象异常之夜,偶有异光。”
林风仔细看着卷宗记录和韩江标注出的地点,脑海中系统的关联图谱正在快速比对、更新。这些地点隐隐形成一种疏落却又有迹可循的分布。
“做得好。”林风赞许道,“这些陈年旧案,当时或许因线索不足、手段有限而成为悬案,但其中共性,或许正是我们寻找那些隐藏在暗处之人的钥匙。”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关联图谱初步构建完成。发现潜在地理关联:上述失踪案地点、安平郡王府(历史考证,王府地基原为前朝某位喜好奇门术数的贵族别院)、黑风山(传闻古时有陨铁坠落)及幽冥眼海域(古称‘星坠海渊’),在星象分野上,隐约对应古代‘周天星辰图’中部分辅星或暗星方位。】
【图案关联:黑牌‘观星塔与隐曜之星’图案,与部分卷宗中记录的邪祭现场遗留刻痕、失踪者随身物品纹饰,存在低度相似性。建议进行实地勘察或调取更详细的物证图录比对。】
周天星辰图?辅星暗星?图案相似?
林风心中豁然开朗!一条模糊但逐渐清晰的脉络开始浮现。
天演阁(或相关势力)似乎在寻找、激活或利用这些与古星图对应的特殊地点!他们可能在进行某种与星辰之力相关的仪式、实验或阵法布置!安平郡王府的黑牌是信物或钥匙,世子因接触相关记载而被灭口。黑风山的邪祭是为了制造“材料”或能量。那些陈年失踪案,或许就是他们早期不成熟的“试验”或“血祭”受害者!
“韩江。”林风抬头,目光锐利,“你立刻去一趟总衙大库,调取所有与‘周天星辰图’、‘古星象分野’、‘前朝钦天监舆图’相关的典籍、图录,哪怕是残缺拓片也不要放过。再找找有没有关于‘观星台’(非皇城)、‘星坠之地’的民间志异或地方志记载。”
“是,大人!”韩江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石勇。”林风看向候在一旁的石勇。
“大人请吩咐。”
“你带两个人,持我的令牌,去京兆府和刑部,调阅近五年所有未破的失踪案、离奇死亡案卷宗副本,重点关注意外发现尸体但死因不明、或失踪现场有异常符号、物品的条件。整理成摘要,尽快报我。”
“遵命!”石勇也领命退出。
林风独自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如果他的推测正确,那么天演阁在图谋的,绝非小事。以星辰为图,以特殊地点为节点,以生灵为祭……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庞大、古老而邪恶的阵法或仪式。
“系统,以‘周天星辰图’为蓝本,将目前已发现的可疑地点(安平郡王府、黑风山、幽冥眼、落星坡、古观星台废墟等)标注上去,推演其可能构成的阵法或仪式类型及潜在目的。”
【指令确认。建立星图模型,标注已知点……推演中……信息严重不足,无法构建完整模型。当前点位稀疏,且部分坐标模糊。推演可能性(按概率排序):1. 局部能量引导或汲取阵法(45%)。2. 特定星象呼应或召唤仪式(30%)。3. 空间定位或锚定标记(15%)。4. 其他未知用途(10%)。需更多节点坐标或核心阵法原理信息。】
局部能量引导?特定星象呼应?
无论哪种,都表明对方所图甚大,且计划可能已进行多年。
必须加快脚步,抢在对方完成图谋之前,阻止他们!
而突破口,除了继续追查影匕和七星楼,或许就在这些尘封的旧案,以及……那面已送入皇城秘库的黑牌之中。
林风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皇城方向。
看来,有必要去拜访一下那位负责研究黑牌的钦天监老供奉了。以镇异司主事的身份,申请参与研究或了解进展,应该不算逾矩。
就在他思索如何行事之时,一名石勇手下的捕快匆匆来报:
“大人,衙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安平郡王府的管事,有要事禀报,是关于……关于世子生前一些未及整理的私人物品中,发现的奇怪笔记。”
林风目光一闪。
“请他到静议间,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