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
苏言被剥夺了所有感官。他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光。鼻腔里只有陈旧衣物跟木头混合的沉闷气味。身体靠在冰冷墙壁上,脸颊刺痛,后脑钝痛,是他唯一能确认自己还存在的证明。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分钟,或是一个小时。在这里,时间失去意义。
他蜷缩起来,双臂抱住膝盖。那个被他用尽全部勇气跟智慧送出去的小小纸团,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它被发现了吗?
那个年轻警察,会看到吗?
看到了,能明白其中含义吗?
无数个问题,毒蛇似的,噬咬着他的理智。希望跟绝望,在他已经被折磨的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反复拉锯。他又无法不希望。那是他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悬浮稻草。
他输不起。
这场赌局,他压上的,不仅是自己的自由,还有林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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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另一端,林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灯火通明。
林希站在巨大落地窗前,俯瞰脚下车水马龙。脸上带着连日鏖战的疲惫,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不熄的斗志。
顾夜宸的攻势,比他想象的更猛烈,更不计成本。这个人,不像在进行一场商业收购,更像在享受一场血腥狩猎。
桌上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是秘书的声音。
“林总,楼下有两位姓刘的警官,说有急事,必须当面见您。”
警察?
林希眉头瞬间皱起。这节骨眼上,警察到访,绝非寻常。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顾夜宸又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让他们上来。”他声音沉稳。
几分钟后,老刘跟小王走进办公室。
林希看着他们,没说话,只是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他能感觉出,这两人身上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凝重气息。
“林先生,冒昧打扰。”老刘开门见山,不寒暄,“我们来,想核实一件事,您认识一个叫‘苏言’的人吗?”
苏言。
这名字像一把生锈钥匙,猛地插进林希记忆的锁孔。
他当然记得。那个跟在他身后,仰脸叫他“哥哥”的小男孩,那个把所有好吃的都偷偷留给他,自己却饿肚子的傻弟弟。
自从被林家领养,改名换姓,有了新人生,他就失去苏言全部音讯。福利院搬迁,资料遗失,他动用过很多关系寻找,始终石沉大海。他只能安慰自己,苏言或许也跟他一样,被一个好心家庭领养,过上了平静幸福的生活。
“认识。”林希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干涩,“我弟弟。但我们很多年前失散了。你们……有他消息?”
他心中升起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老刘跟小王对视一眼。小王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是那张纸条。
照片拍的很清晰,上面那行歪扭的字跟那个地名,清晰可见。
“小心顾夜宸,U盘。街心公园。”
林希的目光,触及照片的瞬间凝固。
顾夜宸。
街心公园。
这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词,同时出现在一张纸条上,还跟苏言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像一道惊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响。
这地方,只有他跟苏言知道。
是苏言写的。
“这……从哪来的?”林希的声音在颤抖。一种巨大的不祥预感,像一张冰冷巨网,将他牢牢罩住。
老刘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这是我们在调查一宗失踪人口报案时,从顾夜宸先生的公寓里,得到的。”
“顾夜宸……的公寓?”林希重复着,脸色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苏言……他在顾夜宸那?”
“我们今天见到了他。”小王补充,“他精神状态很糟糕,并且……似乎处于某种非自愿的控制之下。这纸条,是他冒着极大风险传递出来的。”
轰。
林希的整个世界,崩塌。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跟一头商业巨鳄搏斗,以为这只是一场关于金钱跟市场的战争。
他从不知道,失散多年的弟弟,竟然就在敌人巢穴里。
他从不知道,顾夜宸这个名字背后,还隐藏着如此肮脏跟罪恶的秘密。
顾夜宸,不仅在商业上要将他赶尽杀绝,还在用他无法想象的方式,囚禁折磨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股无法遏制的狂暴怒火,从林希胸腔中喷涌而出。他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他怎么敢!!”
他眼睛瞬间赤红,里面翻涌着嗜血杀意。他现在就要冲出去,去顾夜呈的公寓,要把那畜生碎尸万段,把他弟弟救出来!
“林先生,冷静!”老刘站起身,按住他几欲暴走的肩膀,“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冲过去,啥都做不了,只会害了你弟弟!”
“冷静?”林希甩开他的手,像头被困的野兽,“我弟弟在他手上!你让我怎么冷静!!”
“正因为他在对方手上,我们才更要冷静!”老刘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顾夜宸是啥人,你比我们清楚。他敢这么做,说明他有恃无恐。我们现在没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他囚禁你弟弟,法律程序上动不了他。”
这盆冷水,让林希沸腾的理智,稍微冷却一丝。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跟痛苦。
“那张纸条。”他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小王,“上面说,U盘。啥意思?”
“这正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老刘说,“我们猜测,这应该是扳倒顾夜宸的关键证据。你弟弟将之传递出来,就是希望你能明白。林先生,你跟顾夜宸商场交锋,你对他,或者对他过去的事,了解多少?有没有啥能跟‘U盘’联系起来的?”
林希的大脑,在极度的愤怒跟震惊中飞速运转。
U盘......证据......
一个被他忽略很久的细节,突然浮现脑海。
几个月前,在他刚回国接手林氏集团时,顾夜宸曾通过中间人,向他提过一个合作意向。那个合作,表面看对林氏非常有利,林希凭直觉,总觉得有诈。他派人暗中调查,发现项目背后,牵扯到一个几年前因证据不足不了了之的金融洗钱案。
而当时,负责那个案子的关键人物,在一个月后,离奇车祸身亡。
据说,他手里,掌握着一份记录了所有黑账的......电子备份。
林希呼吸骤然停滞。
“我......或许知道那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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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帽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一道光线刺进来。
苏言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顾夜宸站在门口,逆着光,像一个降临的神明。
他换上一身舒适的丝质睡袍,脸上又挂回那种温柔的,带一丝倦意的微笑。仿佛几小时前那个暴戾充满杀意的男人,只是苏言的一个噩梦。
“出来吧。”他说。
苏言沉默着,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因为长时间蜷缩,双腿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他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顾夜宸伸手,扶住他。
手,温暖有力。
“看来是冷静下来了。”他将苏言带到床边坐下,然后蹲下身,亲自为他脱掉鞋子,用手轻轻揉捏着他冰凉没有血色的小腿。
“以后不许再这样,知道吗?”他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我不喜欢你害怕的样子。我喜欢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
苏言低头,看着他为自己按摩的双手。
就是这双手,不久前,还曾扼住他的咽喉,让他品尝死亡的滋味。
现在,它又在给予他最极致虚假的温柔。
他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否成功。
他只知道,新一轮游戏开始前,他必须继续扮演好那个温顺破碎,离不开主人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