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体育馆的选手食堂,规模宏大,供应着符合运动员营养标准的餐食,但气氛却远不如食物本身那般“标准”。这里更像是一个没有硝烟的前哨站,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不同拳馆、不同国家的选手汇聚于此,彼此之间眼神交汇,充满了评估、忌惮,偶尔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汶和巴差在威罗的陪同下,打好餐,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两人都沉默地进食,快速补充着上午两场恶战消耗的巨大能量。他汶吃得很快,动作却依旧带着一种冷硬的节奏感,仿佛进食也只是训练的一部分。巴差稍慢些,但同样专注,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与沙猜苦战后的疲惫。
就在他们即将吃完的时候,一个略显轻佻又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哟,这不是今天风头正劲的‘死神’和……‘漂亮小鸟’吗?”
几人抬头,只见一个留着莫西干发型、脖颈有着狰狞纹身的壮硕男人端着餐盘,站在他们桌旁,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气势汹汹的同伴。这人正是他汶下一轮的对手,以狂暴力量和肮脏小动作闻名的“屠夫”隆猜的弟弟,也是他训练团队中的重要成员,隆力。隆猜本人并未现身,显然派弟弟来,就是一种试探和挑衅。
隆力的目光在他汶身上扫过,带着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肆无忌惮的恶意,最后牢牢锁定在巴差身上,那眼神充满了令人作呕的侵略性:“小鸟今天飞得挺累吧?可惜啊,下一轮就得折翼了。我哥哥最喜欢折断你们这种漂亮又脆弱的玩意儿了。”
他汶握着筷子的手瞬间绷紧,指节发出“咔”的轻响。他周身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冰冷骇人,黑眸中翻涌起嗜血的杀意,如同即将扑食的猛兽,眼看就要暴起!
就在他汶要有所动作的瞬间,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
是巴差。
他汶动作一滞,侧头看向巴差。
巴差并没有看隆力,而是平静地注视着他汶,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见底,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静的安抚和不容置疑的阻止。他微微摇了摇头。
然后,巴差才缓缓转过头,看向一脸得意的隆力。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擂台上见。”
只有四个字,没有激烈的反驳,没有愤怒的斥责,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隆力刻意营造的嚣张气焰。那平静之下蕴含的自信与冷意,反而让隆力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隆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对上巴差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以及旁边他汶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目光,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哼了一声,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威罗在一旁松了口气,手心全是汗。刚才那一刻,他真怕他汶控制不住直接在食堂动手,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汶依旧盯着隆力离开的方向,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怒意未平。巴差收回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低声道:“哥哥,吃饭。”
他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戾气,重新拿起筷子,但进食的速度明显更快了,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咀嚼吞咽下去。
地狱加练:愤怒的燃料
吃完饭,回到组委会安排的临时训练室,他汶和巴差没有进行任何休息。
他汶直接走向了沙袋区。他没有戴拳套,而是直接缠上了缠手带。然后,对着那个特制的重型沙袋,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击打。
“砰!砰!砰!砰!”
不再是富有节奏的组合,而是纯粹力量与速度的宣泄!每一次肘击,每一次膝撞,都蕴含着对隆力挑衅的怒火,对巴差被言语侮辱的暴戾,以及对自己下一轮对手“屠夫”隆猜的必杀决心!沉闷的撞击声在训练室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那沙袋在他狂暴的攻击下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散架。
他的眼神冰冷如刀,汗水如同暴雨般倾泻,整个人像一台彻底启动的杀戮机器,不知疲倦,不知疼痛。
巴差则在另一侧,进行着更加极限的抗击打和逃脱训练。他让威罗和塔纳贡(被允许进来帮忙)用厚垫不断撞击他的腹部、肋部,模拟“屠夫”隆猜那恐怖的重击。同时,他反复练习着在极端被动、被压制的情况下,如何利用身体最小的幅度,爆发出最强的挣脱力量,以及如何在那狭小的空间里,用肘、用膝,进行最致命的反击。
“再来!”巴差的声音因为承受击打而带着闷响,却异常坚定。
他白皙的皮肤上很快布满了垫子撞击留下的红痕,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泛青,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隆力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不要做被保护的小鸟,他要做能与哥哥并肩作战、让所有敌人胆寒的蛇鹫!
威罗看着训练室里如同疯魔般的两人,心情沉重无比。他知道,隆力那卑劣的挑衅,非但没有打击到他们,反而成了最猛烈的燃料,点燃了他们内心深处所有的斗志与狠厉。这种状态下的他汶和巴差,是可怕的,但也像是在走钢丝,一旦控制不好,就可能伤及自身。
训练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两人体力彻底透支,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他汶靠在墙壁上,胸膛剧烈起伏,缠手带上已经渗出了点点血迹。巴差则直接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欠奉。
威罗和塔纳贡赶紧上前,帮他们放松肌肉,补充水分。
他汶的目光越过威罗,落在瘫坐的巴差身上,那冰冷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走过去,蹲下身,伸出手,想要碰触巴差手臂上那些刺眼的红痕,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了,微微颤抖。
巴差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极其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笑容:“我没事,哥哥。”
他汶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休息了半小时后,他汶站起身,对巴差伸出手。
“继续。”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巴差抓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尽管双腿还在发软,但他点了点头:“好。”
训练室的灯光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极限训练后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肉,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他汶靠着墙滑坐在地,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洇开深色印记。巴差则直接仰面躺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管,眼前阵阵发黑。
空气里只剩下粗重得不成调的喘息声。
他汶侧过头,视线落在巴差汗湿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眼睫上。那双总是清澈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疲惫的阴影。隆力那混账挑衅的话语如同毒蛇,再次钻进他脑海,激起胸腔里未散的暴戾。他下意识攥紧了拳,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就在这时,巴差仿佛感知到什么,艰难地偏过头,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却精准地对上了他汶的视线。没有言语,他只是极其缓慢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般,抬起一只同样布满汗水和红痕的手,轻轻覆在了他汶紧握的拳头上。
掌心相贴,汗湿微凉。
他汶紧绷的拳头在那细微的触感下,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他看着巴差,看着他眼底那抹即使疲惫到极致也未曾熄灭的、全然的信赖与安抚。所有的暴戾与杀意,在这无声的触碰与注视中,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冰冷决心。
他反手,将巴差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粗糙的掌心,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指骨,却又在触及那细微颤抖时,生硬地放轻了些许。
“我会……宰了他。”他汶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不是在放狠话,而是在陈述一个必将发生的事实。
巴差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像是回应,又像是确认。
“嗯。”他闭上眼,唇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我知道。”
夜色渐深,训练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如同两簇在黑暗中倔强燃烧的火焰。愤怒被转化为力量,屈辱被锻造成坚韧。为了下一轮的战斗,为了守护彼此不容侵犯的尊严,他们将自己逼入了更深的地狱。通往王座的道路上,没有温情,只有血与火的淬炼,而他汶与巴差,正以最决绝的姿态,迎向那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