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客厅,将室内照得一片暖融。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节奏舒缓的纪录片,关于深海生物。他汶靠在沙发一头,巴差窝在他怀里,两人共享一条柔软的毛毯。塔纳贡则占据着另一边的单人沙发,身上也盖着毯子,脑袋枕在威罗的大腿上,威罗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梳理着他那头柔软的金发。
画面里,一只巨大的章鱼正在缓慢地变换着色彩和形态,安静而诡异。客厅里也很安静,只有纪录片的旁白声和塔纳贡偶尔因为被摸得舒服而发出的、小猫似的咕噜声。大战后的疲惫尚未完全散去,这种无所事事的午后慵懒时光,显得格外珍贵。
就在巴差快要被这温暖和宁静催得再次入睡时——
“咚咚咚。”
一阵不轻不重、节奏平稳却带着不容忽视存在感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四人同时一怔。
这个时间点,谁会来?萍姨和普拉维特师父通常都会先打电话。外卖?他们刚吃过午饭。
威罗和塔纳贡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茫然。他汶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日的锐利和警惕。巴差也从他怀里坐直了身体。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意味。
“我去看看。”威罗说着,轻轻将塔纳贡的脑袋移到靠枕上,起身走向门口。
他汶也无声地站了起来,走到威罗侧后方,保持着一个既能观察门口情况,又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距离。
巴差和塔纳贡也好奇地望向门口。
威罗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打着领带、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礼盒的陌生中年男人,神色恭谨,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正式、像是司机或保镖模样的人。
“请问找谁?”威罗隔着门问道。
“您好,”门外的男人声音清晰而礼貌,“请问是普拉维特拳馆的他汶先生和巴差先生的住所吗?我们是达纳蓬·阿南塔先生的私人助理,奉达纳蓬先生之命,前来送上贺礼,恭祝二位在伦披尼旗开得胜,成功晋级。”
达纳蓬·阿南塔?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在客厅里激起了涟漪。
威罗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变。他汶的眼神骤然冰冷,周身的气息也随之一沉。巴差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去,琉璃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警惕。就连塔纳贡,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皱起了眉头。
达纳蓬……那只优雅而危险的“狮子”!他们最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训练和比赛上,几乎要将这个曾经带来巨大麻烦和阴影的人物遗忘了!没想到,他并没有消失,而是在暗处默默地关注着,并且在他们取得阶段性胜利后,以这样一种看似“礼貌”的方式,再次出现。
这绝不是简单的祝贺。
威罗回头看向他汶,用眼神询问。他汶面无表情,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威罗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但没有取下安全链。
门外的助理见状,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反而更加恭敬地将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双手奉上:“这是达纳蓬先生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先生还让我转达,他很欣赏二位的才华与实力,期待看到你们在伦披尼走得更远。另外……”助理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清晰,“先生提醒,拳坛水深,荣耀背后往往暗藏机锋,望二位谨慎前行,若有需要,先生很乐意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这番话,礼貌周到,却绵里藏针。送礼是示好,也是提醒——我知道你们在哪,在做什么。所谓的“帮助”,更像是一种含蓄的招揽,或者……威胁。
威罗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礼盒,感觉像接住了一块烫手山芋。他语气平淡地回道:“谢谢达纳蓬先生的好意,礼物我们收下了。请转告先生,我们会继续努力。”
助理微微躬身:“一定转达。告辞。”说完,便带着司机转身离开,步伐稳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威罗关上门,取下安全链,拿着礼盒回到客厅,脸色凝重地将他汶和巴差面前。
客厅里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刚才的慵懒和温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紧绷和凝重。
塔纳贡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愤怒和后怕:“又是那个混蛋!他到底想干什么?之前搞小动作害拳馆,现在又来假惺惺送礼?黄鼠狼给鸡拜年!”
威罗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目光看向他汶和巴差:“这个礼盒……”
他汶伸手,拿过礼盒。礼盒包装极其考究,用的是昂贵的丝绒材质,系着金色的缎带,上面还附着一张精致的卡片。他汶没有立刻拆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盒子的表面,眼神深不见底。
巴差看着他汶紧绷的侧脸,轻声问:“哥,要打开吗?”
他汶沉默了片刻,将礼盒放在了茶几上,没有去拆。“不重要。”
礼盒本身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达纳蓬通过这个举动传递出的信号——他还在,他在关注,他依旧对他们“感兴趣”,并且试图以一种更“体面”的方式介入他们的生活。
这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感到不适。就像被一条优雅的毒蛇在暗处窥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亮出毒牙。
“他说的‘帮助’……”威罗眉头紧锁,“恐怕不只是说说而已。伦披尼后面几轮,对手会越来越强,牵扯的利益方也会更复杂。达纳蓬这种级别的商人,手很可能已经伸进去了。”
他汶“嗯”了一声。这正是他所担心的。达纳蓬第一次出手,用的是阴损的行政手段,被颂萨将军挡了回去。现在,他们站到了更高的舞台,吸引了更多的目光,达纳蓬或许会换一种方式,比如通过影响赛事安排、裁判、甚至对手,来达到他的目的——要么控制,要么摧毁。
“兵来将挡。”他汶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我们的拳头,只认擂台。”
他的意思很明确,无论达纳蓬在台下耍什么花招,只要站上擂台,他们就只用拳头说话。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有可能失效。
巴差点了点头,握住他汶的手。温热的手心传递着无声的支持。是的,他们一路走来,靠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施舍或庇护,而是彼此和拳头里的力量。达纳蓬的“关注”令人厌恶和警惕,但不足以让他们恐惧或改变方向。
塔纳贡也挥舞着拳头:“对!怕他个鸟!他汶哥巴差哥那么厉害,谁来打趴谁!威罗哥,我们也要小心,别让他钻了空子!”
威罗看着他们,心里那点担忧稍稍减轻。是啊,这些孩子(在他心里,他汶和巴差虽然强大,也依旧是孩子)已经成长到足以面对这些风雨了。他们要做的,不是惊慌失措,而是更加谨慎,更加强大。
“这个礼盒……”威罗指了指茶几上那个扎眼的精美包装,“怎么处理?”
他汶瞥了一眼,淡淡道:“扔了。”
巴差补充:“或者,捐了?”他不想留下任何属于达纳蓬的东西。
威罗点了点头:“我来处理。”
他拿起礼盒,走到阳台,直接扔进了那个专门放可回收垃圾的桶里,没有一丝犹豫。那张精致的卡片,看都没看,就撕碎扔进了另一个垃圾桶。
做完这些,他回到客厅,感觉空气似乎都清爽了一些。
但所有人都知道,达纳蓬的阴影并没有随着礼盒被扔掉而消失。他只是暂时退回了暗处,那双属于猎食者的眼睛,依旧在某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
纪录片的旁白还在继续,讲述着深海未知的危险。客厅里恢复了安静,但那份午后的慵懒和惬意,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汶重新将巴差揽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巴差也顺从地靠着他,闭上眼睛,却不是在睡觉,而是在平复心绪。
威罗也坐回塔纳贡身边,继续梳理着他的头发,动作却比之前更慢,更带着一种深思。
塔纳贡靠着他,小声说:“威罗哥,我们会没事的,对吧?”
威罗低头,看着他清澈中带着一丝担忧的蓝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嗯,会没事的。”
因为他们不是孤军奋战。他们是一个整体,是家人,是彼此的后盾。无论前方是擂台上的明枪,还是擂台下的暗箭,他们都将一起面对。
只是,接下来的路,需要走得更加小心,更加坚定。伦披尼的荣耀之路,从来不只是拳脚的较量,更是意志、智慧与人心的博弈。
达纳蓬的“礼物”,像一声警钟,提醒他们,这场博弈,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