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轻响,将外面世界的浮华、审视和那令人疲惫的应酬彻底隔绝。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投下温暖的光晕。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换鞋。空气中还残留着晚宴上酒菜的复杂气味,混合着属于他人领地的、陌生的熏香。他汶将西装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开始解衬衫的扣子。巴差也脱下那身束缚了他一晚上的浅灰色西装外套,扯松了领口,长长地吁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重担。
他汶走进卧室,拿了两件干净的浴袍出来,一件递给巴差。巴差接过,抱着柔软的布料,看着他汶径直走向浴室,开始给浴缸放水。
温热的水流哗哗地注入洁白的浴缸,蒸腾起白色的水汽,很快弥漫开来,带着清新的沐浴露香气。他汶调试着水温,直到感觉合适,才关掉水龙头。
他转过身,看到巴差还抱着浴袍站在浴室门口,眼神有些放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宴会厅那种令人不适的氛围里。他汶走过去,伸手,开始帮巴差解衬衫剩下的扣子。
他的动作算不上多温柔,甚至有些急躁,仿佛急于要剥掉那层沾染了外界气息的、象征着“表演”的“皮”。冰凉的指尖偶尔擦过巴差的锁骨和胸膛,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巴差没有抗拒,任由他动作。当衬衫被褪下,裤子也被褪去,微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时,他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环抱了一下自己。
他汶也脱掉了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衣物,赤裸精悍的身体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充满了原始的张力。他伸出手,这次不是带着急躁,而是用一种近乎强势的温柔,将巴差打横抱了起来。
“啊!”巴差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汶的脖子。
他汶抱着他,稳稳地跨进浴缸,然后慢慢地、小心地将两人一起沉入温热的水中。
“唔……”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住全身,驱散了皮肤上的凉意,也仿佛冲走了附着在精神上的疲惫和不适。巴差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浴缸很大,足以容纳两个人,但当他汶也坐进来后,空间还是立刻变得有些拥挤。水流因为他们的进入而荡漾上涨,几乎要漫出边缘。
他汶靠着浴缸一头,将巴差拉过来,让他背靠着自己的胸膛,坐在自己两腿之间。这个姿势亲密无间,巴差的整个后背都紧贴着他汶温热坚实的胸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以及水流下肌理分明的触感。
他汶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来,松松地搭在巴差的腰腹间,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泡在水里,任由温暖的水流抚慰着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
水汽袅袅上升,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视线,将小小的浴室营造成一个与世隔绝的温暖茧房。外面的一切——那些审视的目光、虚伪的笑容、带着玩味的话语——都被隔绝了,被这温热的水和彼此贴合的体温挡在了外面。
巴差放松了身体,向后靠去,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身后的依靠。他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了细密的水珠。他汶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带着沐浴露的清爽和他本身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良久,巴差才轻声开口,声音有些闷:“哥,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他汶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不会。”
“可是……”巴差的声音带着迷茫,“将军也需要我们‘表演’,跟达纳蓬想要我,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他汶沉默了一下,下巴在他肩窝轻轻蹭了蹭,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安抚。
“不一样。”他汶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带着水汽的湿润和低沉的共鸣,“达纳蓬要的是控制,是占有。将军要的是‘招牌’,是‘象征’。”
他的分析冷酷而直接,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两者看似相似表象下的本质。
“控制不了,就毁掉。”他汶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洞悉世情的冰冷,“‘招牌’脏了,可以擦亮,或者……换一块。”
巴差的心微微一颤。他明白了。在达纳蓬眼里,他们是私人物品,不听话就没有价值,可以随意处置。而在颂萨将军的棋盘上,他们是更有价值的棋子,是展示力量和文化的工具,只要还有用,就会提供庇护,但一旦失去价值或成为麻烦,也未必不会被舍弃。
这个认知并不让人愉快,但反而让巴差心里更清明了一些。至少,他们清楚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也明白该依靠什么——不是任何人的赏识或庇护,而是彼此,和他们自己拳头里的力量。
“我们靠自己。”巴差低声说,像是在对他汶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嗯。”他汶的回应简单而有力。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牢,仿佛要将这份决心和力量也传递过去。
水流温热而沉默地包围着他们。他汶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沐浴球,挤了些沐浴露,开始慢慢地给巴差擦洗。他的动作比平时更细致,更慢,粗糙的掌心带着泡沫,滑过巴差光滑的背脊,纤细的脖颈,单薄的肩膀……
那不像是在清洗,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和确认,确认他的存在,确认他的完好,确认他们此刻的相守。
巴差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汶手掌带来的力度和温度,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今天晚上的所有不适和疲惫,仿佛都随着水流和这温柔的触碰,一点点被冲刷掉了。
他汶给他洗完,又简单清洗了一下自己,然后重新靠回浴缸,依旧将巴差圈在怀里。水有些凉了,但他没有急着起来,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的、无人打扰的宁静。
“以后,”他汶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浴室里格外清晰,“不想去,就不去。”
巴差在他怀里动了动,转过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我处理。”他汶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当。
巴差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敷衍,只有最直接的承诺。他忽然觉得,外面那些风雨和算计,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只要有这个人在,只要他们拳头够硬,心够齐,总能找到自己的路。
他凑过去,在他汶带着水汽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嗯。”他应道,声音软软的,带着全然的信赖。
他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他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水波因为他们的动作而轻轻荡漾,发出细微的声响。
许久,唇分。他汶用浴巾将两人裹好,抱着巴差出了浴缸。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浴袍,回到卧室。
躺在柔软熟悉的床上,巴差几乎是立刻就陷入了沉睡,呼吸均匀绵长。他汶侧身躺着,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
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浴室里的温暖和水汽仿佛还萦绕在周围。那些被迫的表演,令人不适的审视,复杂的利益交换……都被关在了门外。
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这份无需言说、却坚不可摧的依靠。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