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在战场中央盘旋，陈岩的断剑插在地上，剑尖还在震。他的手臂垂着，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呼吸很重，但腰没弯。
比比东站在对面，黑色风暴缓缓散去。她的八蛛矛收拢回背后，武魂的光一点点暗下来。她没有再出手，只是冷冷看着前方。
唐三等人不在视线里，可那种阵势还在。八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哪怕断了半截，也没松。
比比东动了动手指，身后残余的武魂殿高手立刻向她靠拢。他们动作整齐，没有慌乱，也没有回头。
“收手。”她说。
声音不大，却让千仞雪猛地抬头。她悬浮在半空，六翼展开，审判之轮仍在旋转。她的脸色发白，手握着天使圣剑，指节泛青。
“我们还能打。”她说，声音压得很低，“他们撑不了多久。”
比比东没看她，目光落在陈岩身上。那个男人还站着，断剑拄地，眼神没偏一下。他身后是废墟，是裂开的地面，是烧焦的石柱。可他就站在那里，像根钉子。
周子悦的创世领域已经快熄了。金光微弱，像是风里的火苗。但她没倒，也没退。
比比东收回视线，语气不变：“你若想死在这里，我不拦你。但武魂殿不能无主。”
这句话落下，空气都沉了一分。
千仞雪咬住牙，肩膀微微发抖。她知道这话的意思。她也知道现在的局面——他们攻不破这道线。这群人伤得厉害，可拼到最后，死的可能是自己。
她缓缓落地，六翼收起。天使圣剑归鞘时发出一声轻响。她最后看了一眼陈岩，眼里全是恨。
陈岩没动，也没说话。他知道她在看他，但他不能移开眼。只要他眨眼，对方就可能再杀回来。
比比东抬手，一道黑光闪过。远处几名影蛛卫从暗处撤出，迅速集结到她身后。他们身上有伤，有的手臂被烧黑，有的腿脚不稳，但没人发出声音。
她转身，一步踏出。
地面裂开一道细缝，随即被她踩碎。她的身影开始后退，速度不快，也不慢。身后九人紧跟，步伐一致。
陈岩抬起一只手，掌心朝后。这是命令，也是警告。
没有人追出来。他知道后面有人想动，尤其是戴沐白那种性格。但现在不能动。比比东走得太稳了，就像猎人收网前的最后一刻，故意留个口子。
追上去的人会死。
风更大了些，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飞。左眉骨那道疤有点发热，像是被火燎过。他没去碰，只盯着那群人远去的方向。
千仞雪走在比比东左侧，背挺得很直。但她脚步比平时重了些，落地时有一瞬的迟滞。她受了伤，不是小伤。
陈岩记住了这个细节。
他们的身影渐渐变小，穿过废墟边缘的断墙，消失在烟尘中。最后一点黑影也没了，战场上只剩下风吹灰烬的声音。
他慢慢放下手。
整条右臂都在抖。肩上的伤口裂开了，血浸透了衣服，顺着腰侧往下流。他没去管，只是把断剑从地上拔起来。
剑身只剩一半，边缘卷曲，刃口崩了好几处。他用拇指抹了一下剑锋，指尖立刻多了道血口。
他低头看了眼。
周子悦的创世领域彻底消失了。金光散尽的那一刻，她身体晃了一下。陈岩伸手抓住她手腕，力道很紧。
“撑住了。”他说。
她点头，没说话。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但她站住了。
陈岩环顾四周。
到处都是打斗留下的痕迹。地面炸出十几个坑，有的深达数丈。石柱断成几截，横七竖八地倒着。一面墙整个塌了，露出里面的骨架结构。空气中还有魂力残留的味道，像是铁锈混着焦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
系统没有提示。经验条停在百分之九十七，冷却时间还剩两分钟。紧急净化模块依旧灰色不可用。战斗数据包已经满载，无法再记录新信息。
他闭了下眼。
刚才那一战，他们赢了节奏，没赢结果。比比东不是被打退的，她是自己走的。这种人不会因为一次失利就放弃，她只会等下次机会。
而且她带走了所有人，一个都没留下。这不是溃败，是撤退。
他睁开眼，看向远方。
那边的地平线开始泛白，天要亮了。可乌云还在，厚厚一层压着，没散。
周子悦轻轻挣了下手腕，他立刻松开。她往后退了半步，站稳。
“她还会来。”她说。
“嗯。”他应了一声。
“下次不会只带这些人。”
“我知道。”
两人没再多说。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体力快见底了，魂力也耗得差不多。他能感觉到体内经脉像干涸的河床，空荡荡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划。
他把断剑插进腰间的剑鞘。青玉流苏早就没了，只剩一根断绳晃着。
远处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稳定。他知道是谁。
唐三从一栋倒塌的屋檐后走出来。蓝银皇藤蔓贴地延伸，探进每一处角落。昊天锤虚影还在他身后，但光芒弱了很多。他的嘴角还有血，衣服破了几处，左肩有个贯穿伤。
他走到陈岩面前，停下。
“走了？”他问。
“走了。”
唐三点了下头，没多问。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比比东主动退，说明她判断继续打下去对自己不利。这种人不会犯错，她的判断就是现实。
“戴沐白他们在清点损失。”唐三说，“赵无极那边传信，西南角药园被毁了一半，但核心区域保住了。”
陈岩嗯了一声。
“你怎么样？”
“还能站。”
唐三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个人不会说自己不行。
两人并肩站着，望着敌人离去的方向。
马红俊和奥斯卡从另一侧过来。马红俊走路一瘸一拐，右腿被烧伤，衣服焦黑。奥斯卡扶着他，自己脸色也不太好，双手发抖，显然是魂力透支。
“跑了？”马红俊喘着气问。
“撤了。”陈岩纠正。
“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他们还会回来。”
马红俊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也看出来了，这一战没分胜负，只是暂停。
宁荣荣和朱竹清带着几个人在检查废墟，看有没有埋着的人。戴沐白站在高处，指挥调度。他的白虎武魂已经收起，但眼神依旧锐利。
陈岩转头对唐三说：“让他们别放松。今晚之前，可能会有第二波。”
唐三点头：“我已经让哨位加到三层。”
陈岩不再说话。他走到一处残墙边，靠着坐下。不是因为他累，而是为了节省体力。站着消耗太大。
周子悦走过来，在他旁边蹲下。
“你的手。”她说。
他低头看，右手掌心全是血。刚才握剑太紧，伤口又裂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暗红。
他没擦，只是把手摊开，任它流。
“没事。”他说。
风又吹过来，带着灰和土的味道。
远处的地平线上，最后一丝黑影也消失了。
陈岩盯着那个方向，眼睛没眨。
他的断剑横放在膝上，剑刃朝外。
血滴在剑身上，顺着缺口滑落，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