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脚踩在裂缝边缘，碎石在他脚下滚落，掉进下方翻涌的暗红能量中。那团幽蓝火焰还在燃烧，火光里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却没有面孔，只有一片扭曲的光影。
他没有动。
右手握着断刃，横在胸前。左手按住眉心，鸿蒙道印微微发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这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不是战场上的杀气，也不是敌修的气息，而是一种更冷、更沉的东西，藏在空气里，像针一样扎进神魂。
他屏住呼吸。
眼角忽然扫到一道黑影，从裂缝深处掠过。速度快得不像活人，贴着地面滑行，轨迹歪斜，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前进。它出现的时间不到一瞬，就在火焰跳动的那一刹那，随即消失。
林战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后退三步。
脚跟落地时，他悄悄将一丝真气注入地面，顺着之前布下的痕迹蔓延出去。这是他在上一场战斗中学到的办法——用鸿蒙道印吸收的残息做引子，在地下留下无形的记号。如果那东西再出现，一定会触发波动。
他抬头看向战场中央。
两股势力正在交手，刀光剑影搅动气流，炸开的能量波不断冲击四周。一块浮石飞来，他侧身避开，断刃顺势劈出，将靠近的一名敌修斩杀。那人倒下时，胸口插着半截断枪，血还没流完就凝固了。
不对劲。
他蹲下身，伸手碰了碰尸体的脸。皮肤发硬，像是冻过一样。再看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灰黑色，不是普通兵刃造成的。他立刻收手，指尖传来一阵麻意，迅速掐断经脉流通，防止异气侵入。
这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伤。
几天前在东面废墟清理残敌时，他也发现过类似的尸体。当时以为是某种毒功所致，没多在意。但现在看来，这些尸体可能和刚才那道黑影有关。
他站起身，继续向前走。
一边参与战斗，一边留意周围的变化。每一次能量爆发的瞬间，他都会分出一缕感知，扫向裂缝附近。前两次都没有异常，直到第三次。
轰！
远处一座残塔炸开，冲击波席卷而来。他在气浪中稳住身形，同时眼角余光捕捉到那道黑影再次闪现。这次位置更靠左，距离上次出现的地方正好形成对角线。它掠过的路径上，地面裂开一道细缝，缝隙里冒出丝丝寒气。
林战心中一紧。
他终于确认，这不是偶然。那黑影有规律，每次都在能量混乱的时候出现，沿着固定的点移动。七个方向，他已经记下三个。剩下的位置，恰好对应战场上七处古阵眼的分布图。
有人在布阵。
目的不明，但绝不是为了帮他。
他假装追击一名逃窜的敌修，绕到一处塌陷的坑道旁。那里堆满碎石，是他之前设伏的地方。他蹲下装作捡武器，实则将另一丝带印记的真气埋入土中。只要黑影经过，就会留下反馈。
做完这些，他重新加入战团。
一队敌修冲来，他迎上去，断刃划破两人咽喉，第三个人举盾格挡，他一脚踹开盾牌，剑尖刺入对方心口。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停顿。其他人看到他杀伐果断，不敢靠近，纷纷退开。
他站在原地喘口气。
眉心又是一阵灼热。鸿蒙道印开始自动运转，吞噬空气中逸散的道痕。那些都是死去强者的信念残息，平常对他有助益，但现在，其中混进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冰冷、死寂，带着腐朽的味道。
他强行压制道印的吸收速度，不让它吞下杂质。同时用神识锁住那一丝异样，顺着来源反推回去。
方向指向裂缝深处。
也就是黑影出来的位置。
他握紧断刃，指节发白。心里有股冲动想直接冲进去查个明白，但他知道不能。那种地方一旦踏入，很可能就出不来了。对方既然敢派人窥探，必定设有埋伏。现在贸然行动，只会落入圈套。
他必须等。
等那个黑影再次出现，等它暴露更多线索。
他慢慢放松手臂，做出疲惫的样子，靠在一块焦黑的石柱上。几名同阵营的修士从旁边跑过，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他闭了闭眼，把刚才记录的三次黑影出现的时间、方位、间隔全部理清。
第一次：火焰燃起后三息，右前方三十丈；
第二次：能量炸裂瞬间，左后方四十丈；
第三次：塔楼崩塌时，正左侧三十五丈。
三点连成一线，中间空缺的位置，正是第七座古阵眼所在。那里原本有一块刻着符文的石碑，现在已经碎了，只剩半截埋在土里。
他们要激活阵眼。
至于做什么，他还无法判断。但能让这种诡异存在自由穿梭战场，背后操纵者实力绝对不弱。而且对方到现在都没对他出手，说明目的不在杀他，而在别的事。
也许是在准备什么仪式。
也许是在封锁这片区域。
不管是什么，都必须打断。
他睁开眼，扫视四周。战场依旧混乱，喊杀声此起彼伏。没有人察觉到暗中的变化。他缓缓抬起右手，将断刃插进地面，借力站直身体。
然后他迈步走向下一个战斗点。
表面上和其他人一样冲锋陷阵，实际上每一步都控制在特定范围内。他在等，也在守株待兔。只要那黑影再出现一次，他就能确定最后一个阵眼的位置。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又杀了三人，救下两名己方修士。每一次战斗结束后，他都会悄悄检查地下埋设的感应线。前两次都没有反应，直到半个时辰后。
轰隆！
东南方传来巨响，一片地面塌陷，露出下方漆黑的通道。大量敌修从中涌出，双方立刻展开厮杀。混乱之中，他感觉到地下那根感应线猛地一震。
来了。
他立刻转身，朝震动传来的方向逼近。途中斩杀两名拦截的敌人，冲到一片废墟边缘。那里堆满倒塌的梁柱，地面裂开数道缝隙。
他停下脚步。
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站在外围，五感全开，盯着那片区域。几秒后，一道黑影从一根横梁下闪过，贴着地面疾行，速度比之前更快。
它经过的地方，空气温度骤降。
林战咬牙，没有追。他知道一旦靠近，对方可能会引爆预设的陷阱。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抓捕，而是确认它的终点。
他默默记下位置。
七个点，全部齐了。
它们围成一个环形，中心正是他此刻站立的地方。也就是说，无论他去哪，都会处于这个阵法的覆盖范围之内。
对方根本不是在躲避他。
是在引导他。
让他自己走到阵法核心。
他低头看向插在地上的断刃。刃口已经崩了几处，血顺着裂缝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他伸手握住剑柄，用力拔出。
就在这时，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爆炸，也不是塌陷，更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极轻，几乎听不见，但他靠着鸿蒙道印的感知捕捉到了。
七处阵眼，同时有了反应。
他抬头望向远方。
风卷着灰土吹过战场，遮住视线。可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看不见，摸不着，但压迫感越来越重。
他把断刃扛在肩上，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再参与正面战斗，也不再追击敌人。他开始绕着战场边缘移动，远离那七个点构成的圆圈。每一步都小心计算，不让自己落入任何一处阵眼的影响区。
同时，他在心里画出一张图。
七点连线，中间空白。像一个未完成的封印，也像一个即将开启的门。
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不是现在的敌人。他们的打法太直接，不会有这么深的心机。也不是临时起意，这种布局需要时间，早在他回来之前就开始了。
有人早就等着他回归。
等着他踏上这片土地。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块高起的岩石上。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脸上沾满灰尘和干涸的血迹。他望着远处那道裂缝，幽蓝火焰早已熄灭，只剩下焦黑的痕迹。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知道，不能再按原来的节奏打了。
他必须反过来盯住那个幕后之人。
等他再次现身，就绝不让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