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炉膛里的柴火蓦地炸了一声。
许知下意识转头去看，就听东升说：“他是从山上摔下来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许知怔怔的问。
东升拿着火钳拨弄了一下火头。
隔了好一会，才低声开口，“那年雨水特别多，一连下了十几天雨才放晴。家里柴火烧没了，他上山去拾柴火。雨后路滑……就摔下来了。”
他放下火钳，慢慢箍紧许知，沙哑的说道：“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我回到家他就不行了。”
许知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喃喃的说道：“你和沈叔当时一定很难过！”
“沈叔不在村里。”
许知一愣，“什么？”
东升说：“我爸去世的时候，沈叔回海城了。头七那天晚上，他才回来。”
他抬起头，深深的呼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他风尘仆仆的站在外面，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声声呢！我……”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他像是说不下去，蓦地止了声。
过了片刻，又叹息着说道：“天意弄人！我爸两次出意外沈叔都不在村里。可能是因为这个，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外地了。”
许知难过的把脸埋进了他脖颈。
生死相隔，不复相见！
这种痛苦，不知道沈叔是怎么熬过来的。
东升接着说道：“明天我想去看看大伯，问问他关于我爸的事。”
许知怔怔的抬起脑袋，悬停了一会，才立起来问他：“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宋二叔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我爸，更不会无缘无故和大伯闹架，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你怀疑叔叔的死和他们有关？”
东升盯着他的眼睛。
幽深的黑眸仿佛无底的深潭。
许知蓦地明白了他心里所想。
“如果叔叔的死真跟大伯有关，你去问他，他会说实话吗？”
“不知道，但我想去问问。”
“好，我陪你一起去。”
“嗯。”
他抱着许知起身回到床上。
许知慢慢躺下来，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东升看起来淡漠，实际上却是个重情的人。
对叔叔的感情尤其至深。
倘若叔叔的死真的不是意外，他都不敢想，东升和沈叔会有多难过。
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他们猜测。
夜色深重，小腹突然传来一阵胀痛，许知蓦地醒了。
转头看到东升还睁着眼睛，心里一颤。
“东升……”
“嗯？”
东升转过头来，柔声问：“怎么了？”
许知不答反问：“你怎么还没睡？”
“有些睡不着。”
东升很少有心事。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许知还是第一次见他失眠。
他忧心，许知心里也跟着不安。
他撑起身体，抵着东升的额头，安慰道：“别想那么多，睡吧！”
“我没事。”
东升环住他的背，低声问：“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想小便？”
许知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
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我晚上水喝多了。”
“没事，我去帮你把桶拿进来，你等会再起来。”
“好。”
壁炉里还剩点微弱的火星子，要灭不灭。
东升瞥了眼炉膛，披着羽绒服开门出去了。
没过几秒，就提着黑色的塑料桶进来了。
“下来吧！”
许知穿着棉拖鞋走到桶边，见他站在旁边不动，蓦地一阵脸热。
东升似的知道他不好意思。
抬手放在他的颈间捏了捏，说道：“我去给炉膛里加点柴。”
话音一落就走开了。
许知抿唇瞥他一眼，慢慢褪下裤子。
东升走到壁炉边蹲下来，拿火钳扒拉了一下火星，添了根柴进去，又加了把稻草，对着炉膛吹了吹。
橙黄的火光倏地燃烧起来，好似舞姬在妖娆的起舞。
淅淅沥沥的水声蓦地砸在桶底，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在给“她”奏乐。
许知尴尬的低着头。
水声一停，他立马提上裤子跑回了床上。
东升轻轻的勾起唇角，回头看了眼炉膛也跟着上床了。
翌日吃完早饭，两人就带着安安往村里去。
经过一天的发酵，大家已经不像昨天那般新奇。
但他们三人依旧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谢东旭捧着瓜子，一路走一路磕，正好和他们迎面撞见。
双方谁也没理，就这样擦身而过了。
“欸，东旭……”
路边的村民拽住谢东旭，小声的嘀咕道：“你怎么不理他？说不定他是去看你家老头子的。”
谢东旭不屑的说：“两手空空去看什么看？还不如不看。”
“说不定他是想给钱呢！”
有人跟着附和道：“就是，东升现在又不差钱，要那些个礼品有啥用，钱才是实在的。”
谢东旭一顿，立马回头瞥了眼东升，看他真的是往自家方向去的。
连忙抬脚跟在了后面。
见东升进了他家院子，才快步上前。
“欸，东升，你是来看我爸的吗？”
东升瞥了眼挡在身前的人，淡淡的“嗯”了声。
谢东旭心里一喜，直接领着他们走到院子里的小房间，打开门说道：“我爸在里面，你们先进去坐，我去给你们倒茶。”
东升猜不透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也懒得去想他心里的弯弯绕绕。
直接抬脚踏进小平房。
不到一秒就立马退了出来。
屋子里隐隐有一股尿骚味。
他回头对许知说：“你先带安安出去玩一会。去沈叔那也行。我一会去找你。”
许知虽然没进去，也隐约闻到了那股味道。
便答应道：“我们在院门口等你。”
“好。”
小屋大概有二十个平方，里面两把椅子一个床边柜还有一张单人床。
而他大伯就躺在那张床上。
东升走进屋子，居高临下的喊了声。
“大伯。”
谢家树怔愣的盯着他的脸。
恍惚了一会，才慢慢的撑起身体，抓着棉袄披在身上。
他哆嗦着指着椅子，对东升说：“坐。”
东升拉过椅子坐在了床边。
他和大伯基本上没怎么说过话，像这样面对面坐下来说话还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他爸去世后，商量他的去留问题。
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东升抬眸看着面前沧桑的男人。
看着他行动迟缓的挪动着身体调整姿势，不由想到他也才六十不到。
“听说……你去外面打工了。”
“嗯。”
大伯点点头，说道：“你年龄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对象就早点结婚。”
“大伯。”
东升刚开口，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谢东旭殷勤的端着茶水递给他。
“东升，来，喝水。”
东升瞥了他一眼，接过茶水，对他说“谢谢！”
“我们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说完站在旁边也不走，就这样带着笑意看着东升，让人感觉有些瘆得慌。
东升不适对他说：“我想和大伯说会话。”
“你说，你说！”
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东升这是嫌他碍事了。
连忙又退了出去。
“你们慢慢聊！”
香莲见他点头哈腰的从小屋出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待他走到跟前，立马数落道：“你没看他空手来的，那么殷勤干嘛？”
“你懂什么，说不定他是想直接给钱。”
香莲挑了挑眉，又把视线转到了门口的许知身上。